学校的公告栏橱窗,挂上了我和江海的巨幅海报。那是去年的照片,我和江海获得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报社来采访,江海毫无兴趣地低着头看书,我正在上课开小差,看到有镜头贴在玻璃上偷排我们。我灵机一动,拍了拍江海的肩膀,他回过头来,我迅速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咧嘴比了一个“V”的动作。我们身后的梧桐树上还停着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很喜欢那张照片,谋划已久后鬼鬼祟祟地从书包里摸出螺丝刀,拿书挡着我的脸,趁着四下无人之际试图拧松橱窗的玻璃挡板。就在我成功解开第一颗螺丝钉的时候,我身后传来一道硬邦邦的声音:“姜河!”我转过头,看到一脸不爽的顾辛烈大少爷。他穿着淡蓝色的T恤,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黑色的鸭舌帽压得极低,白色的耳机线一路落进他的裤包。...
学校的公告栏橱窗,挂上了我和江海的巨幅海报。那是去年的照片,我和江海获得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报社来采访,江海毫无兴趣地低着头看书,我正在上课开小差,看到有镜头贴在玻璃上偷排我们。我灵机一动,拍了拍江海的肩膀,他回过头来,我迅速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咧嘴比了一个“V”的动作。我们身后的梧桐树上还停着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我很喜欢那张照片,谋划已久后鬼鬼祟祟地从书包里摸出螺丝刀,拿书挡着我的脸,趁着四下无人之际试图拧松橱窗的玻璃挡板。
就在我成功解开第一颗螺丝钉的时候,我身后传来一道硬邦邦的声音:“姜河!”
我转过头,看到一脸不爽的顾辛烈大少爷。
他穿着淡蓝色的T恤,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黑色的鸭舌帽压得极低,白色的耳机线一路落进他的裤包。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面色铁青地瞪着我,散发出一身的低气压。
我有些惋惜地收回手中的螺丝刀,给他打了个招呼:“嗨。”
他看着我手上的工具,和背后那副双人海报,他冷冷地说:“出息。”
哪儿没出息了?照片的主角之一好歹也是我本人啊。虽然觉得浑身不对劲,不过我还是心虚地点点头,然后东张西望一番,用商量地口吻同他说:“要不,你帮我?”
顾辛烈狠狠瞪我一眼,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让我帮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橱窗:“最上面那两颗螺丝有点高,我垫脚都够不着,你来得正好,我们好歹同学一场……”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冷冷地打断了我:“做梦!”
“你没事吧?”我有些疑惑地问,他今天可真是反常,“脾气这么差,谁惹你了?”
顾辛烈不说话,只是瞪着我。
“别看我啊,连你顾大少都搞不定的人,我怎么可能有办法。”
“姜河,”他一副快要被我气死的样子,“美国有什么好?”
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很远吧,梦想不是都在远方吗。”
顾辛烈不说话了,直溜溜地盯着我。我正准备说点什么,他忽然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二仗摸不着头脑,耸了耸肩,拽什么拽啊。我只得自己去草坪里去搬石头,石头又重又脏,弄得我灰头土脸,我一边搬石头一边感叹道,男人心,海底针呐。
等等,我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顾辛烈骂我没出息?
不是,你顾辛烈顾大少从小哪次不是抄我作业和试卷,脑袋里装的全是豆渣渣,你居然也有资格骂我姜河没出息?
可是那两颗钉子实在是太高了,我就算是踩上了石头,也得只能勉强够着。正在我垂头丧气之际,忽然身后伸过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扯出了螺丝。
我转过头,看到顾大少一张帅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看什么看!”他吼我,“没看过帅哥啊?”
我努力憋住笑:“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没搭理我,问我:“你拿这张照片干嘛?”
“啊,”我摸了摸脑袋,不能说实话,只好含糊地说,“留作纪念吧。”
“有什么好纪念的,”他冷哼了一声,“笑得嘴都咧开了。”
名声大噪之后,烦恼和麻烦也马上随之而来。为了学校的重点大学升学率,我和江海依然留在学校参加这年的高考。因为江海年纪的原因,高中部的女生对他大多还是当弟弟看待,可是初中部的女生早已把他当做了男神,还十分无聊地成立了一大堆后援会。
这使得我每天都偷偷对着江海那一抽屉的情书和巧克力恨得牙痒痒,于是清理这些东西成了江海每日必做的一向功课。
江海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家教非常好,做不出将它们哗啦一声全扔垃圾桶里的事,于是他去问老师找来一个很大的纸箱,整整齐齐地将女生们送给他的东西放进去,等装满一箱,便郑重地交还给后援会会长,那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的女孩子,然后再由她转交回别的女孩子。
我自告奋勇:“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喜欢吃巧克力?”江海惊讶地问我。
“不是。”我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内心深处有个小人在慢慢磨刀,阴冷一笑。
第二天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学校寂静得鸟鸣声异常清晰。我一边叼着油条一边喝着豆浆,潜伏在教室门口,正好堵住了那群偷偷来送情书的小女孩,噢,不对,或许我同她们一般大小。
十五岁的我,挺了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部,用一种学姐的眼神将她们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阵,然后我问她们:“你们能记得圆周率后几位小数?”
她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你们知道常规的实验室里怎么测量普朗克常量吗?”
她们继续一头雾水。
我继续嘲讽地看着她们:“你们写一封情书的时间是多久?三个小时?一天?一个星期?你们花在背历史上的时间又是多久?你们记得第一次世界大战哪年到哪年?你们知道抗日胜利是那一天吗?”
她们终于扯着衣摆低下了头。
清晨的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喜欢江海哪一点,但是如果爱慕一个人,想要陪在他的身边,那就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好,堂堂正正地、成为唯一能够与他比肩齐邻的人。”
一群女生被我说得鸦雀无声,我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拍手喝彩,姜河,你真是帅呆了。然后我喜上眉梢地打了个哈欠,回过头去,我刚刚张大的嘴一下子僵住,闭也不是,合也不是。
因为我居然在短短三天以内,再一次见到了顾大少,这个频率完全不符合概率统计。自从进入青春期,他的身高势如破竹,抽条拔节,大概比江海还要高上一点。他站在那里,有些反常地冲我吹了声口哨,我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蠢了。
他迎面向我走来,越过那群痴呆状的女生,将一瓶温热的牛奶递到我的手上。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问:“干嘛?”
他没回答我,敲了敲我的脑袋,一点也不诚恳地、拽死人地说:“拜托你啦,小矮子。”
顾辛烈走后,我才回过神来,见他恢复正常,不再是几天前吃了火药的样子。撕开奶瓶的盖子,习惯性地舔了舔上面的牛奶,然后咕噜咕噜几口就将牛奶喝了个底朝天。
纯纯的奶香,一如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