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惴惴不安,我脑子一团糨糊,又被凉风灌得麻木,在村长家院里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甚至没立刻反应过来。院子里地上蜷着很多女人,她们没人敢抬头,额前的头发丝都在哆嗦。四角都是网起袖子的监工女人,她们眼里没有情绪,空荡荡一片。而那个前几天说要救我们走的男人,如今耳朵上夹了根烟,矮着身子搭独眼龙的肩膀,叫他二哥。...
一路惴惴不安,我脑子一团糨糊,又被凉风灌得麻木,在村长家院里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甚至没立刻反应过来。
院子里地上蜷着很多女人,她们没人敢抬头,额前的头发丝都在哆嗦。
四角都是网起袖子的监工女人,她们眼里没有情绪,空荡荡一片。
而那个前几天说要救我们走的男人,如今耳朵上夹了根烟,矮着身子搭独眼龙的肩膀,叫他二哥。
其实这么多天以来,有些奇怪的地方我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但我一直不愿意细想。因为在潜意识里,这是我最后一丝希望——只要不去想,去相信,就能看见太阳。
可最终也没能看到。天上乌压压一片,把眼前的人脸闷得阴沉诡诈,没有一丝光。
男人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见了我,他突然就变得很愉悦,冲我吹了声哨儿,然后身形一点点放大,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我头皮上。
我下意识地就想躲,可腕骨被罗大明紧紧捏着,四下都是看向门口的人,仅剩的一点理智把我钉在了原地。
他们演这出戏就是为了测试人心,地上的女人一定是盼着出逃的,罗大明说的热闹应该就是来看她们受罚。
所以我千万不能回避。
是他私下找到我,可我全程都没有回应——在他们眼里,我应该已经完成了考验。
「哟,罗大明家的,怎么样啊这个妞?」
周围人吆喝着起哄,那个男人已经走到我身边,却全程一言不发。
罗大明狠狠攥着我的手腕,腕下冰凉一片,耳朵嗡鸣不止,我垂着头,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她呀——」
男人用手挑我下巴,一边拉长了声,我知道,他应该是等我扛不住,等我崩溃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然后哀求他们放过我。
「哟,锯嘴葫芦啊。」
下颌处的力道一甩,脸上被风抽得干热,我看见好几个男人兴致缺缺地转身,知道自己赌赢了。
「她倒是没答应我,没说要跑。」
我终于松了口气,感官也一点点清晰回来。
罗大明几乎要捏碎我腕骨的力道终于放轻一点,他「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扯着我往院子左边走。
看样子,院子左边的男人,都是家里女人通过考验的,那群男人斜在椅子上,各自的女人蹲在地上,却比右边境遇好不少——右边一群扑在地上的女人,男人们也受「连累」,都阴着脸站着。
我像是一张入场券,背脊掌握在看门人的手里,唯一的价值就是判断罗大明的入场方位。
背上的冷汗还发潮,被风一灌直凉到后心,我克制着颤抖,荒唐地庆幸着。
「不过,」男人兀起的声音惊得我一激灵,「她可也没拒绝我啊。还是辛苦大明,挪个位吧。」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周围一双双看好戏的眼。
我不记得自己是被怎么甩进那群女人里的,也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打,只知道几步开外那群男人围拢几桌吃得热闹,他们的女人负责虐打我们,男人们时不时转悠过来点评一番。
好像什么时候下过雨,落在腿上的鞭子都是潮湿的,饭菜味、酒味和血腥味纠缠在一起,被惨白的月光沤成锈味,我下巴磕在泥里,耳朵发涨,只能隐隐约约分辨点什么。
「使点劲儿啊,你家男人没给你吃饭啊?还是你打今儿起不想吃饭了?」
「这干啥呢,你堵住人嘴干啥——我记得这是老李家的?好像唱歌有两下子,你把布头拿开,捂住了人家咋唱歌!」
「诶呦呦,这个不是写字儿漂亮的女大学生吗,你看你光照顾腿,人家两只手就往这一搭,来把鞭子落到手这儿来……手老动弹打不稳是吧——我帮你踩着。」
「你们姐俩关系不错啊?你不下手,等着她起来打你呢是吧。」
「哟,这个。大明家的吧这是,瞧瞧,衣服裤子都红了,不知道的以为大明今天有喜事儿呢。」
「我听说这娘们会跳舞……」
「可不,我上过大明家一回,跳得可好看。可惜啊,可惜了——」
我迟滞地接收着这些声音,不明白什么可惜。下一瞬,我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好像来自我身上。
那应该是腿骨断裂的声音,因为几乎就在那个声音之后,剧痛摄住了我的全部感官,我也总算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