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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安排可靠之人，也需要一步步来，通过正规方式入朝，不可能一日之内就把所有人换掉。
“……是。”
楚青凰淡问：“楚玄钰的伤势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多谢殿下关心。”楚玄弈回道，“臣打算明日就把他带在身边历练，还望殿下允许。”
“伤势好得挺快。”
楚玄弈默了一瞬，实话实说：“御前侍卫和宫里很多内侍其实并无太大差别，都擅长察言观色，看人行事。父王在朝中尚有几分荣宠，是以侍卫对玄钰动手，伤的只是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宫中执行杖责多有技巧，御前侍卫尤其精通这些门道，对待一些让人痛恨之人，他们动手时可以让伤势看起来不严重，但内里却伤筋动骨。
对待朝中有威望或者皇上面前颇有荣宠之人，同样的做法也会只伤皮肉，不会伤到筋骨。
皮肉伤再重，多用好药也好得快，卧床半个月之后活动自如没问题，伤筋动骨却至少需要数月时间调养。
“弈世子挺实诚。”楚青凰看着他，眼神颇为意外，“就不担心本宫再给他们来一次大刑伺候？”
楚玄弈低眉：“臣不敢在殿下面前玩弄心思。”
“既然如此，你派人去把那日受罚的几个勋贵子弟叫过来，本宫跟他们聊聊。”
楚玄弈恭敬应下：“是。”
啪！
忽然一声脆响。
楚玄弈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见楚青凰手执藤条，啪的一下打在了对面少年的手背上，少年修削的手背很快浮现一道肿痕。
“错了，重来。”
楚玄弈目光落在棋盘上，心头一时纳闷，长公主这是在教一个连入门水平都达不到的人下棋？
这个想法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楚玄弈很快回神，长公主殿下的事情不是可以随意干涉的。
“殿下若无其他事情，臣先告退。”楚玄弈低头，“殿下若有事召唤，臣随时候命。”
楚青凰嗯了一声，藤条在棋盘上点了点：“用点心，别走神。”
“娘娘！”赵嬷嬷匆匆走进甘泉宫，手里拿着一沓宫里簪花请帖，神色明显异样，“帖子递不出去。”
正在被宫女伺候着梳妆的端妃眉头一皱：“帖子递不出去？什么意思？”
赵嬷嬷道：“内廷大总管刚刚下了命令，严禁宫妃身边的宫人随意出宫，若有要事非出宫不可，则必须报到大总管那儿，由大总管禀报皇上御批才能放行。”
“严禁宫人出宫？”端妃脸色骤变，“任何人都不行？”
“是。”
端妃表情有些不好看：“你没有跟内廷说，本宫要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
“奴婢说了，但是大总管说不管是谁都不能随意出宫，就算是太后或者皇后身边的人要出宫，也是一样的规矩。”
“简直放肆。”端妃神色一沉，“没有问问这是为什么？”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但这是皇上昨天刚下的禁令。”赵嬷嬷不安，“娘娘，会不会跟长公主有关系？”
皇上的禁令？
端妃表情冷沉，想到皇上昨天的温柔笑语，以及离开甘泉宫之后的态度，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沉默地坐在锦榻上，语调漠然：“等天铮下朝，让他让过来一趟。”
“是。”
端妃坐在榻上，冷冷想着，她果然没料错。
青凰那死丫头一定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说了不利于凌家的话，才导致皇上对她态度冷淡……皇上也真是个明君，楚青凰说什么他信什么，就因为她那到处得罪人的本事？
…
今天的早朝气氛格外压抑……哦不，应该说，一连数日朝上的气氛都非常压抑。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目光从文武百官身上缓缓扫过，扫过武将之列凌安成身上时定格片刻，随即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
“今日朝议，朕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报！”殿外忽然响起一个高亢急促的声音，一个黑甲持刀步履匆匆入殿，“八百里加急信报！启禀皇上，西北镜湖山有人集结兵马八万有余，起兵造反，请皇上决断！”
朝堂上空气一凝，文武百官齐齐变了脸色。
八百里加急？
有人起兵造反？
皇帝表情凝重：“呈上来！”
“是。”
陈海步下丹陛，从黑甲兵士手里接过信报，转身匆匆走上丹陛，双手把信报呈递给皇上。
凌安成皱眉，西北境湖山有人起兵造反？他怎么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简直胆大包天！”皇上看完八百里加急信件，瞬间震怒，“朕绝不轻饶！你们谁去西北平叛？”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父皇。”翎王站出来，躬身说道，“眼下应该先弄清楚这场战事的来龙去脉，主使之人是谁，以及跟北疆是否有暗中往来。”
其他大臣一听，纷纷觉得此言有理。
“是啊，北疆一直野心勃勃，说不定就是他们从中唆使，否则怎么会突然间有人起兵造反？”
“镜湖山一带三教九流皆有，历来乱象丛生，多有匪寇，裴恕每年用来剿匪的兵马和银子不计其数，可越剿越乱，如今连起兵造反的事情都有人敢干了？”荣王沉声开口，“臣提议即刻派兵马前去平叛，让叛逆伏诛，震吾皇之威！”
“儿臣也是这个意思。”楚天铮走出来，躬身行礼，“凌将军乃是西齐第一将军，儿臣提议由凌将军带兵平叛。”
其他端妃一派的大臣纷纷点头同意。
凌家掌兵权时日已久，但许久未曾出战，在外面很多人看来凌家是因为端妃受宠才得以风光至今，若凌将军此番能带兵去平叛，那么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西齐臣民的心里，这地位瞬间就会不一样。
战功卓著的将军才真正打心里受人敬重。
五皇子眼下正是争储的关键时候，凌安成若能顺利剿灭叛军，于端妃母子也有莫大好处。
“臣以为长公主殿下也可以带兵去平叛。”凤相站出来，恭敬开口，“长公主武功强悍，谋略无双，若能借着平叛积攒军功，更能彰显皇族威严，彰显吾皇圣明决断，对长公主也是一个最佳的历练。”
此言一出，三皇子一党的官员也跟着表态：“凤相这个提议不错。”
“臣附议。”
“长公主殿下文武双全，只是缺少军功点缀，稍有缺憾，此番却能顺利平叛，以后定更好地为皇上效力，做名副其实的西齐长公主。”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平静地听着下面众臣你一言我一语，表情高深莫测，久久不发一语。

端妃一派大臣想让凌安成去平叛，是因为凌家有兵权有军功才更能站得住脚，上过战场的将士对主将的本领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才更加能确保他们的忠诚。
而凤相一党提议让长公主去，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虽然长公主是端妃的女儿，不管军功握在凌安成手里，还是由楚青凰拿了去，对于三皇子这一派都没有任何好处，但这个提议无形之中却可以离间凌家和长公主的关系。
楚青凰的脾气殿上大臣有目共睹，她若是想要军功，那么谁挡了她的路谁就是敌人，即便这个人是她的舅舅。
除此之外，凤相还有其他打算。
楚青凰领兵在外，他才能有更好的机会派人刺杀，有楚青凰在一天，他心里就像时刻扎着一根刺，强忍着只会让自己疼，日日夜夜想着把这根刺除掉。
楚青凰不死，凤家和三皇子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凌安成。”皇帝陛下终于开口，声音沉沉充满帝王威严，“你是否愿意去西北平叛？”
凌安成跪下：“回皇上，臣愿意！”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你就整军出发，前往西北镜湖山，朕给你三个月时间，务必将叛军一网打尽！”
“臣遵旨！”
“退朝。”皇帝起身离开。
满朝文武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安成心下稍安，看来皇上对凌家应该没有什么猜忌，此前凌家跟长公主之间的冲突皇上已经知道，却至今未曾表态……
“大哥。”时任吏部侍郎的凌安杰走过来，低声开口，“你说皇上对凌家究竟有没有不满？”
“帝心难测。”凌安成语气淡淡，同样压低了声音，“不过不管有没有不满，皇上暂时也动不得凌家，等我平叛回来，借着立功的机会皇上提出把凌敬要回来，皇上应该不会拒绝。”
凌安杰凝眉：“暂时只能如此了，先让凌敬委屈一阵子吧，他现在身上还有伤，想来长公主就算想做些什么，应该也会等他养好了伤再说。”
两人边说话边往殿外走去，心里对楚青凰已经不满到了极致——明明这位公主是端妃的女儿，却偏生不站在自己母妃这边，反而像是跟他们有仇一样。
简直让人气极。
两人下了朝，凌安杰去吏部上职，凌安成直接出了宫，回去做出战准备。
五皇子楚天铮在去往甘泉宫的路上被禁卫拦住：“皇上有旨，皇子不可进后宫。”
楚天铮脸色一变：“本殿下去见自己的母妃，你也敢拦？”
“请五殿下恕罪。”当值的禁卫躬身请罪，态度却依然强硬，“皇上旨意不可违，卑职也是奉旨行事，并非五殿下一人不可见自己的母妃，就算是二殿下也不能见皇后娘娘。”
楚天铮心里不安：“为什么？”
“卑职不知。”
楚天铮说道：“舅舅即将领兵出战，本殿下特来告知母妃一声——”
“请殿下恕罪。”禁卫还是不让，“皇上的旨意卑职不敢违抗，请五殿下体谅。”
楚天铮冷冷看着他半晌，见他不为所动，愤怒地拂袖离去。
等舅舅平叛回来攒了军功，凌家风光显赫，母妃在后宫定会荣宠更甚，他这个五殿下离储君之位就又近了一大步，到时候看他如何收拾这些狗东西！
凌安成奉旨平叛的消息很快传至长公主府，楚青凰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扶苍又一次输得惨不忍睹之后，皱眉道：“你是朽木吗？”
扶苍望着棋盘上白子横行，寥寥几颗黑子被孤零零地包围，显然已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沉默良久，起身跪下，并主动抬起双手：“属下愚钝，请主子责罚。”
两只修长白皙的手，不管是手背还是掌心，都已遍布一道道藤条责打出来的青痕，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楚青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手看了一阵：“算了，今天休息一阵，明日继续。”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去：“本宫去西院看看凌敬，你也一起去。”
“是。”
被折磨了一夜的凌敬此时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惨白又狼狈，发丝被涔涔冷汗打湿，身上的伤痕在汗水浸泡过后肿胀泛白，整个人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红羽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气色好，精神佳，原就俊美夺目的少年在凌家这般狼狈的衬托之下，越发漂亮贵气得像天宫来的小仙男。
“真是可怜。”他站在床前，看着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某人，啧啧摇头，“我还以为你是钢浇铁筑的身体呢，怎么才一夜过去就不成人样了？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玩？”
楚陵川示意：“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
红羽拧眉，看着凌敬一脸的血汗混合，嫌弃地退后一步：“这个钱我不挣，脏死了。”
楚陵川道：“齐陵，一千两。”
昨晚四人就属齐陵还没挣钱的机会，楚陵川觉得行事要公平，不能对任何人另眼相看。
“钱不钱的不重要。”齐陵走过去，捏着抹布拽出来，随手扔到一旁，“不过就冲着楚公子这份大气，齐某不从命都说不过去。”
被堵了一夜的嘴巴终于得到呼吸的机会，凌敬像是濒死的鱼终于得到水一样，急促地喘息着，只是一夜遭罪且滴水未进，他的嘴巴干涩得起了皮，看在几人眼里就越发嫌弃得很。
“越看越丑。”红羽皱眉，“这么丑的人就不经常照镜子吗？人不怎么样，胆子还真不小。”
楚陵川看着他被脚镣锁住的两只脚踝，想了想：“我觉得他现在可能需要去如厕。”
话音刚落，旁边四人齐齐往后退去。
这个活再多的钱都不干。
楚陵川不疾不徐地瞥了他们一眼：“这么紧张做什么？又没让你们伺候他。”
红羽震惊：“楚公子要亲自伺候？”
这么粗的金大腿，纡尊降贵去伺候这么个东西？
楚陵川从靴筒里取出一把匕首，走到床前划开凌敬手上的绳索，丢了颗黑色丸子在凌敬嘴里，语气淡淡：“如果凌公子想如厕，现在就可以起身去解决了，若起不来或者动不了，就继续憋着。”
温湛看了眼他脚踝上的脚镣：“凌公子是练武之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没力气吧。”
凌敬直到这会儿才缓了些许精神，睁开汗涔涔的眼睛，目光阴冷而怨毒地看着楚陵川：“敢如此对我，你们绝对会后悔的。”
“不会。”楚陵川声音温淡，对他的眼神和言语威胁显然并不在意，“你已经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顿了顿，他波澜不惊地说道：“从今天开始，凌公子可以随时祈祷自己能干干脆脆得个全尸，虽然这于你而言是个奢望，但人活着，做做梦还是可以的。”
红羽咋舌：“果然还是楚公子狠。”
温湛、齐陵和沈重锦齐齐点头。
“长公主殿下到！”
什么？
红羽看了眼无比丑陋狼狈的凌敬，转身飞掠而出，急忙拦在门前：“殿下，里面情况不太好，殿下还是别进去了，怕脏了殿下的眼。”
楚青凰顿住脚步，眉梢忍不住一挑：“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没做什么。”红羽讪笑，“殿下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定然见不得旁人受苦，所以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由我们替殿下做了，免得脏了殿下的手。”
楚青凰挑眉：“是吗？”
红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齐陵和温湛一前一后走出来，恭敬地朝楚青凰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
“凌公子无碍。”齐陵恭敬说道，“殿下不用担心。至少在凌家没有彻底覆灭之前，我们是不会让他一命呜呼的，殿下安心。”
屋子里的凌敬听到他们跟楚青凰的对话，脸色一变，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楚陵川漫不经心说道：“凌公子是不是在幻想着殿下来救你？”
凌敬目光阴冷地看着他。
若是在以前，他的眼神或许还会让一些胆小之人害怕，然而经过昨夜一整夜的折磨之后，此时这个眼神配着他狼狈的仪容，别说一点威慑力，便是怎么看怎么像个可怜虫。
“做梦是可以，心存幻想也没什么问题，但幻想总归是不切实际的。”楚陵川语气淡漠，“你有什么理由相信，长公主殿下会来救你？”
凌敬攥着身下的褥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阴鸷而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