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上京便已经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云舒举着一盏灯笼,站在侍郎府的门口,眼巴巴看着道路尽头,贺衍时归来的方向。
和贺衍时成亲以来的每一天,不管是严寒或是酷暑,她都会像现在这般,在门口亲自迎接他回府。
马车声由远到近,终于在侍郎府的门前停住。
见到贺衍时出现,云舒立刻笑着迎上前去。
“夫君,你回来了,我给你准备了热汤,快进来喝点吧。”
轿帘掀开,贺衍时冷着一张俊脸,面上一丝笑容也无,吐出来话语如往常一般冷漠疏离。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站在门口丢人现眼,为何你总是不听,你是想让外人都知道,我贺衍时娶了一个不知礼数的乡野女子?”
她咬着唇没有回答,这样刺耳的话,这些年她已经听过无数次,听多了便也就习惯了。
“我只是看天气严寒,怕你下马车时受冻……”
话未说完,贺衍时已经不耐烦的打断。
“你少在这惺惺作态,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别忘记了你的身份!”
她如何会忘记,成亲的这三年里,贺衍时几乎日日都这样提醒她。
当年贺衍时和众多贵族子弟出城狩猎,不慎坠落山崖,是云舒将他救下,也为此对他一见倾心。
漆黑的山洞里,贺衍时冻得几乎昏死过去,是云舒脱掉自己外衣,用自己体温给他取暖,这才将他从阎王手中抢了过来。
为此,贺衍时不得不娶了她,以堵住悠悠众口。
可是从心底里,他从未把云舒当做自己的夫人。
他是高悬于天际的月,匹配的自然是身份同样尊贵的贵族小姐,她云舒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乡野女子,怎配当侍郎夫人。
更何况,在他的眼中,她有无数取暖的法子可用,为何非要用自毁清白那一招。
不过是因为看出他身份尊贵,想要贪图富贵罢了。
回到主屋,贺衍时给首座的谢老夫人请完安,便在一旁落座,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母亲,丞相夫人近日病重,明日您去丞相府上去探探病吧。”
听闻丞相夫人病重的消息,谢老夫人顿时眼里发光,她看向云舒。
“我说你成天在家混吃等死,如今总算有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你的血不是有奇效,能治百病吗,明天便给我去丞相府上给丞相夫人治病!”
云舒闻言不自觉拧紧了眉,虽然她的血能治百病,可到底也是损伤自身身体的行为,这些年她已经不下数次的救过各种人,无一不是为了谢老夫人的私利。
这次,只怕又是为了借治病攀上丞相的高枝,好让谢家从此官运亨通,飞黄腾达吧。
“母亲,我身体还未恢复,丞相夫人的病,我实在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顿时惹恼了谢老夫人,她冷着脸,狠狠的瞪着她。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身娇肉贵呢,嫁进我们谢家以前,不就是个野蛮的乡野丫头吗?如今好吃好喝的供着,都敢顶撞到我头上了!”
云舒低着头,一双冻得乌青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第二章
云舒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暗卫,忍不住轻轻叹息。
原来已经三年了,她竟在谢家委曲求全的过了三年。
她本是大齐国金尊玉贵的七公主,因为女君的身份,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除了当今皇上皇后和宫中六位皇子,无人认识她。
当朝女君必须在外历练三年,方可回宫,一旦历练结束,她便是万人之上的大齐女君。
女君掌管天下兵权,上可监督陛下亲政,下可处置一品官员,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人。
可叹她这般尊贵的人,为了贺衍时,将自己的地位,卑微到尘埃里。
云舒挥了挥手,眸中是无法掩饰的清冷与高贵。
“我知道了,你去回禀父皇,再给我一月时间,若是一个月以后,我还是不能达成心愿,自然会回宫复命。”
暗卫离去,她扶着桌子起身。
这一个月,是她给贺衍时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若是剩下的日子里,他还是无法爱上自己,那她便自愿离去,从此断情绝爱,此生再无牵挂。
回到房中时,已经接近子时,屋内却没有贺衍时的身影。
云舒心中担忧,提着灯笼便去园中寻人。
屋外冷风阵阵,出门时她走得急,连斗篷也没披,冷风一吹,边冻得浑身发抖。
走到拐角处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停下脚步,目光缓缓落在不远处朦胧的身影上。
白雪皑皑,在月光的映衬下清冷凄美,贺衍时解下肩上斗篷,温柔披在君书瑶肩头,两人俨然是一对恩爱的璧人。
君书瑶低着头,双脚轻轻点地。
“都怪那个野丫头,仗着是你的救命恩人,占着谢夫人的身份不松手,像她那样粗俗野蛮的的女子,怎么配与你成亲!”
贺衍时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沉沉,“往事不必再提。”
君书瑶不满的噘嘴,“云辞,你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的娶我进门?”
贺衍时沉默不语,似乎难以抉择。
见他不答话,君书瑶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难道你想让我做妾?我堂堂丞相千金,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爹爹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我做妾的……”
贺衍时冷声打断,声音沉稳坚定。
“你放心,我贺衍时此生,绝不让你做妾!”
三人相隔不远,贺衍时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云舒耳中,那绝情的话语好似匕首,直往她胸口扎。
她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手一抖,手中灯笼掉落,惊得远处两人纷纷朝她看来。
“谁!”
听到动静,云舒转身一闪,落入黑暗的走廊里,瞬间消失不见。
身后人并没有追上来,她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游荡着回到房中。
分明,她是明媒正娶的谢家夫人,可是看到自己夫君私会女子,她连上前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狼狈而逃。
即便她上前质问又有何用呢?贺衍时心中无她,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没过多久,贺衍时终于回到房中,他掸去身上的雪花,冷着脸便往里屋走。
云舒上前拽住他的手,见他冷得像是冰窖一般,赶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暖手炉塞到他的手中。
“夫君的斗篷怎么不见了,这么冷的天,受寒了可怎么好。”
触碰到她滚烫的指尖,贺衍时的脸色一变,立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斥责道。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她蹙了蹙眉:“我只是关心你……”
“不需要。”他冷声打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不管你怎么做,都比不上书瑶一半,所以你大可收起假惺惺的姿态来。”
她心中酸楚,却又无法解释。
在他心里,她便是贪图富贵的女人,所以不管她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难道就因为君书瑶是丞相的女儿,所以便样样都能入他眼吗?
若是她说出自己公主身份,是不是贺衍时也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正打算开口,贺衍时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重重的掷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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