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鸢不敢置信地睁大眼,面色瞬间苍白。
她踉跄地朝着那起火处奔去。
到了门口,花鸢疯了一般就要冲进火中,试图救出弟弟。
可下一刻,却被人死死拉住手腕……
她回眸,就看见了断决遗。
这一耽误,眼前的房子竟‘吱呀’一声,轰然塌下!
花鸢悲痛欲绝,大喊:“墨燃……!!!”
她再受不住刺激,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花鸢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断决遗得到消息去见她,花鸢睁着一双黯然无光的眼问他。
“我什么都还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死我弟弟?”
那声音如老妪般绝望嘶哑,断决遗一愣,随即眼底也闪过一抹怒意。
她怎么敢,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她都还了!
断决遗咬牙切齿,说道:“你沈家所有人的命都抵不过月清一根手指,你弟弟不过是替你受过!”
“要怨,就怨你这个做姐姐的太歹毒,连累了你弟弟!”
比利剑还锋利的言语,狠狠搅碎花鸢早就破败不堪的心。
她身形摇摇欲坠。
只听断决遗如恶鬼般的宣判:“你老实在王府做个奴婢,本王还能饶你一命,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说完,断决遗就甩手离去。
花鸢麻木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在断决遗走后,花鸢就挣扎着起身下床,在月色下朝着之前火场残垣处走去。
满地残垣,昭示着之前大火的惨烈。
而她的弟弟,不久前就在这里,在这火光中,消失了。
那个从小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从此之后再不复存在了。
花鸢茫然的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火场余迹,巨大的绝望笼罩着她。
许久不曾哭过的花鸢,再也忍不住的崩溃大哭。
……
断决遗书房内。
“摄政王,扬州的暗探传来消息,在那边似乎看见了林月清小姐。”
断决遗瞳孔一缩,脸色晦涩不明。
“确定无误?”
“那人相貌气质都跟月清小姐如出一辙。”暗探低头如实道。
怎么会?!
林月清还活着吗?
那当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给本王细细的查,任何一丝消息都报上来!”他声音冷得像冰。
暗探才领命下去,突然一阵穿透黑夜的钟声在整个皇城响起。
断决遗心一沉,一个侍从随即在门外禀报。
“摄政王,花鸢去了皇城塔楼敲钟!”
断决遗心一震。
那钟是京城闻名的罪己钟,是开国皇帝为了自省己身建立的。
花鸢到底想做什么?!
断决遗起身便朝塔楼赶去。
塔楼下,已经围着一群被钟声吵醒前来查看的百姓官吏。
断决遗刚到,就又听几声沉闷厚重的钟声,响彻几里。
随着钟声响起的,还有花鸢沙哑泣血的声音。
“我有罪,罪在不该不自量力爱慕摄政王!”
“我有罪,罪在没有保护好幼弟,让沈氏一族就此断绝!”
那一声声罪己的钟声,宛如撞在断决遗心上,让他心口一阵窒息。
他冷着脸加快脚步上楼,看见了花鸢。
她一身白衣,如纸一般单薄的身子费力地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钟。
“我有不可饶恕之罪,不该苟活人世……”
“花鸢,住手!”
断决遗冷着脸,咬牙吼道:“你一个低贱的奴婢也配撞罪己钟!”
花鸢转头,依言松开手。
她凄凉一笑:“是啊,我如今只是个低贱的奴婢了。”
她望着断决遗,一步步往后退。
断决遗的心,突然狠狠一缩,怒火中竟掺上一丝慌乱!
“站住!花鸢,你又耍什么花样?”
花鸢却没有依言停下,直到背抵住了塔楼边的护栏,她才轻声道。
“断决遗,你总以为我心思深沉,坏如蛇蝎。”
“可不管你信不信,我花鸢,从没害过一个人。”
断决遗心头一凛,一下想起了暗卫说的话。
可他却说:“花鸢,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黎明将至。
看见太阳升起那一刻。
花鸢突然轻笑一声。
“你放心,从此以后,再无花鸢惹你生厌。”
她平静的一字一句道:“断决遗,如果有来世,我愿用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换永生永世不再遇见你。”
心口一阵窒息的闷痛,传遍四肢百骸!
断决遗望着在塔楼边摇摇欲坠的花鸢,呼吸都不由加重。
“花鸢,你给本王过来!”
可下一瞬,花鸢就笑着往后一倒,直直朝着塔楼下栽去!
断决遗脑中一片空白,他朝前冲去,想抓住那抹白色身影。
可是。
只听‘嘭’的一声。
塔楼下,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第十一章
城内巡逻的金吾卫正在清理尸体。
那么高坠下来,此时已经成了面目全非的一团,血也流了一地。
他们嫌弃的戴着棉布面巾,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晦气。
就连花鸢死了,都遭人嫌弃。
断决遗的目的达到了,可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断决遗突然上前喝止,吩咐随身侍从把花鸢的尸身带回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恨不得她曝尸荒野吗?
可身体却好似不听使唤。
他愣愣的看着侍从上前,收殓花鸢的尸身。
心头闪过千头万绪……
他亲手把花鸢送进了监狱,折了她的傲骨,毁了她的尊严。
就连出狱后,也对她百般折磨羞辱,甚至还让她签了奴契。
他的报复明明才刚开始,花鸢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歹毒的女人,她怎么配如此简单的死去。
你死了,也别想挣脱我!
断决遗带着侍从往王府后山去,让人把花鸢的尸骨,封进了他两年前寻到的寒冰棺内。
等人退去,就剩下断决遗一人,静静望着棺内面目全非的尸体。
往昔记忆,疯狂上涌,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映出。
花鸢临死前决绝的誓言,她宁愿生生世世不得好死,都不愿再遇见他。
花鸢跪在他脚边,凄声乞求他放过她弟弟。
花鸢一笔一划签下了奴契,成了最卑贱的奴籍。
还有她残缺的手,浑身的伤,毫无尊严的跪求……
想起花鸢,竟大部分都是她卑贱凄惨的样子。
让断决遗差点忘记,他们最初相遇时,那个风姿无双的沈大小姐。
花鸢也曾惊艳过整个京城,肆意张扬的表露着她对他的爱慕。
她曾羞红着脸,送给他亲手绣的并蒂莲荷包。
那个明媚大胆的少女,真是太久远的记忆了……
这些画面,渐渐模糊,只剩下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管是卑微低贱的花鸢,还是风姿绝世的花鸢,现如今都只是一具冰冷的尸身了。
她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一想到这里,断决遗的心,就狠狠一抽,是自己从没有过的痛苦。
他捂着胸口,痛不堪言。
在这痛意间,他仿佛看见,当年还是豆蔻少女的林月清身影。
她微笑着,穿着最喜爱的月白色纱裙,朝自己奔过来。
一如当年,皇家围猎,他受了重伤被她救下时,让他一见钟情。
让他记了许多年,终于再度重逢,他立马下聘想迎她进门。
可他一切美好的期盼,却都被花鸢毁掉。
她偏偏在他快要完婚时,毒害了林月清。
他猛地冲到冰棺前,红着眼大吼道:“花鸢,你给本王起来!”
“你犯下的罪还没有赎清,你怎么能躺在这里?!”
断决遗对着冰棺声嘶力竭,声音都带着颤音。
可满室寂静,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花鸢,只要你起来,本王就毁了奴契,放你自由如何?”
就连花鸢最想要的自由,也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花鸢,她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断决遗猛地一拳砸到冰棺上,瞬间皮开肉绽,手上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意,却不及心中半分。
他红着眼,恨恨道:“花鸢,既然你不识好歹,你就别想清净躺着!”
“你给本王等着!”
说完,断决遗就像是想躲避什么恐惧的事物般,逃出了这间冰室。
几天后。
断决遗下朝回来时,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微笑着奔过来,穿着一如往日的月白纱裙,轻挽起他的手臂。
轻笑着道:“谨言,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