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宗树父子坐了一整天的车,才来到现在的家。村长说得不假,李宗树不缺钱,可买我这件事亏与不亏,谁又说得准呢?
李宗成没有母亲,父亲忙于工作,常常应酬到很晚,满脸疲倦地回家。自己的出现令他有了陪伴,男孩攒钱给我买了一个玩具娃娃,还带回来一块蛋糕。
记忆中自己从未吃过如此甜美的东西,奶油在唇齿间散开的时候,我获得了异样的快感。
对大脑产生的刺激远胜杀戮时所带来的。
察觉到我喜欢,他便时常买一块回来,李宗成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满眼真挚温柔:「因为我是哥哥,所以要疼爱月月。」
我舔了一口嘴角的奶油,哥哥这个东西,似乎挺不错。
李宗树不忙的日子对我们也很好,他虽然不待见自己,却也没有肆意动手打骂。甚至因为李宗成的偏爱,爱屋及乌般也会给我一些恩惠。
我似乎加入了一个和睦可亲的家庭,这里有自己从未感受到的温暖。
某天,李宗成突然提出想和我一起睡:「今晚会打雷,我害怕。」
他垂着眼眸,睫毛轻颤,神情无比脆弱,我抱住他甜腻腻地喊了声:「哥哥。」
李宗成身体有些僵硬,却还是拥住了我。
只是那一晚,房门被踹开,一身酒气的李宗树压着嗓子喊:「李宗成!你在哪?!」
刺眼的灯光下,我的意识还有些朦胧,李宗成无措地坐在床头,似乎不愿离开,男人愈发烦躁,伸手拽他:「快点!」
他回头看我,复杂的情绪布满双眼,抖动着双唇,在离开房门前喊了我的名字,可男人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他拉了出去。
我坐在客厅,静静地等待。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李宗成踉跄着走出来。
他面色潮红,双目呆滞又空洞,满脸颓败之意,看见我,哆嗦着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盯着他脖颈上的红印,李宗成捂住它,声音无比沙哑:「虫子咬的。」
我点点头靠在他胸口,轻柔地喊了声:「哥哥。」
他没有抱我。
但自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我和他谁都不曾提起。
李宗成照例给我带甜食,看到精致的玩偶也会买给我,甚至翻出自己从前的课本教我识字。
「学了知识,月月才能走得更远,才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一如既往地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可真正美好的从来不是那些冰冷的高楼,而是属于他的自由。
他买了很多童话书,每晚给我念一个,睡前会替我掖好被子,温柔地捏着我的脸:「月月也是我的小公主。」
我们的生活也像童话故事一样,看似美好梦幻,其实脆弱荒唐。
这天,他给我切西瓜,汁水溅了我一身,由于阴天,之前换洗的衣物还没干,找来的裙子不知何时染上了墨水,无奈之下,他翻出自己的 T 恤裤子给我:「先凑合一下,哥哥马上出去给你买。」
他将西瓜放在桌上,拿着钥匙就出门了。
只是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大雨,李宗成打来电话:「月月,雨太大了,我先去附近的同学家避雨,等雨小些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乖,别给陌生人开门。」
「好。」
只是比他先回来的,是满身酒气的李宗树。
他踉跄着去卫生间吐了很久,出来后将我拽去房间,压倒在床上:「宗成,乖成成。」
「爸爸,我是月月。」
他没有理我,只是不断抚摸,迷离着双眼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乖成成,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秘密,我喜欢秘密。
想到这,自己索性放弃了挣扎。
我真的很好奇,爸爸与哥哥之间的秘密。
他的手在我身上游离,又突然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痛感令我皱起眉头:「好痛,放开。」
他埋着头,不打算松开:「一会就不痛了,实在痛的话就喊出来吧……」
我伸手握住床头的台灯,狠狠砸在他脑袋上,一下、两下……
腥甜的气味弥漫,我坐起身,看他捂住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团。
「痛吗?」
他不断抽吸,发不出声音。
「痛的话就喊出来。」
他只是不断发抖,并不出声,想来是不痛的。
我又锤下去,看一朵朵红色的花盛开漫延。
「痛吗?」
回答我的是一片寂静,原来已经死了啊。
「不是让你喊出来么,蠢货。」我在被子上擦了擦黏糊糊的手指,到厨房找工具处理尸体。
忙活到半夜,刚将尸体切好,电话铃突然响了,我单手接起:「你好。」
对面是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李宗成的声音传来:「月月,还没睡吗?」
「还没。」
「怎么还没睡?」
「是……秘密。」
「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一会就回来。」
我看向一片狼藉的浴室,有些犹豫:「不用,我一个人就好。」
「听话,我很快回来。」
挂断电话,自己不得不火速将尸块塞进柜子,换新被褥,拖洗地板。
李宗成是踩着日出回来的,他满脸憔悴,似乎一夜未眠,看到我,有些紧张地拥入怀中。
我脖子上的痕迹似乎刺痛了他,李宗成紧握双拳:「他在哪?」
「谁?」
「我父亲在哪?」
「这是一个秘密。」
他诧异地望向我,然后冲入房间,片刻之后才沉着脸走出来。他捂住脑袋似乎十分痛苦,但嘴角又轻轻扬起,最后搓了搓脸:「月月吃早饭吧。」
我捧着碗坐在桌前和他一起安静地用餐,饭后李宗成主动去洗碗,洗着洗着水声突然停了:「我听村长说,之前买你的那个人失踪了。」
「嗯。」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
水声继续,他亦不再说话。
洗完碗,李宗成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临走前他又抱了抱我:「月月似乎不是公主。」
「那我是什么?」
「勇敢的骑士。」
他离开后,我站在厨房的窗口眺望远方,阳光一点点爬上脸颊,缓缓晃入我的眼中,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璀璨绚烂起来。
许久之后,我放下手中的刀,去柜子中取出垃圾袋,准备出去埋尸,打开门却看到两个警察。
4.
新家是一个白色的房间,不断有医生前来观察,各种彩色药丸与从前的记忆逐渐重叠。
由于常常被注射药物,大脑愈发迟钝起来,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们说我生病了,病的名字不止一种,什么先天性的反什么,什么解离什么变态人格,太多了,听不懂,但从手上总是戴着束缚带来看,大抵是很危险的病。
这里太无聊了,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
某天我正盯着束缚带发呆,看护人员将我带到一个房间外:「有人来看你了。」
推开门,自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些天被药物侵蚀的大脑顿时一片清明,因过度兴奋而浑身颤抖。
坐下后,李宗成看着束缚带叹了口气:「辛苦月月了。」
我歪过头目光阴沉地注视他,眼中闪着嗜血又振奋的光芒。
他也不再说话。
无言许久后,他取出一个蛋糕:「月月爱吃的。」
我没有接,只是盯着他,似笑非笑。
「你恨我吗?恨我送你进来?」
自己仍旧不应答,笑容却越发灿烂。
「怪我回来得太突然,月月还有很多东西没处理好。」
我猜到他那天一定是发现了些什么才报警的,所以并不感到惊讶。
大抵是我的神情太过镇定,他长叹一口气,垂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哥哥还会来看我吗?」
他摇摇头,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底涌起一片憧憬:「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我也跟着笑起来,只是与他嘴角翘起的弧度不同,自己的笑病态又癫狂。
笑够了才掀起眼皮,轻蔑地望着他:「你以为你的小把戏天衣无缝了吗?」
李宗成想救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不过他比较幸运,买了一个帮他永绝后患的人。
只是他漏掉了一种可能,我才是真正的隐患。
不过最令我好奇的还是当他发现自己父亲被杀的那一刻,究竟是欣喜更多还是恐惧更多呢。
原来,露出獠牙的宠物才最迷人啊。
只是再怎么聪明,也还是个被我喂养的小畜生。
他得乖乖的,等我动刀。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惊愕与恐慌被放大,在看护人员进来的最后一刻,我冲他扬起一个甜美又单纯的笑容。
「哥哥,后会有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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