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那你也该知道我命不多时，走与不走又有何区别？倒是你快走吧，好好活着。”
柳钦顾不上尊卑，握住了她手腕：“纵是如此，您也不该死在这儿！我知道您是觉得日子没有了盼头，可老爷夫人青白一世，怎能在死后承担这种恶名，您腹中孩子无辜惨死，难道您不想为提督府正名，为孩子报仇吗？”
闻言，云潇月心神一震。
柳钦见状，继续劝说：“小姐，您是提督府的大小姐，是云家的女儿，您真的甘心就这样赴死吗？！”
他的声音和厢房外堂屋那边传来的恭贺声一并传进了云潇月的脑海之中。
甘心吗？当然不！
她的父母，她的孩子都因陆凛而死，可凭什么他却能得偿所愿，一世安稳？
想到这儿，云潇月点下了头。
柳钦松了口气，上前扶住云潇月便朝外走去。
他是趁着大婚之日守卫松懈进来的，必须在陆凛赶来前带小姐离开！
可不想，两人刚出院子，就见本该在拜堂的陆凛与北璃身着大红喜服正迎面走来。
“姐姐，你这是要与他私奔？！”
北璃目光幽幽，双眸之中尽是嫉恨。
刚刚在前堂她与陆凛正要拜堂成亲，孰料他听了下人禀报说有人闯入意图带走云潇月后，便连大婚都不顾，径直带人前来阻止！
想到这儿，北璃看向云潇月的眼神又恶毒了几分。
而她身旁陆凛的脸色阴沉。
柳钦瞧着，下意识的将云潇月护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彻底的惹怒了陆凛。
她不是说爱他吗？
纠缠他三年，强嫁于他，现如今居然跟着别的男子要逃离！
陆凛抬手，声线低沉：“将他们拿下。”
身后的侍卫闻言一涌而上，将云潇月与柳钦二人团团围住！
一时间刀光剑影。
柳钦单手护着云潇月，另一只手持剑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攻击。
可寡不敌众。
随着时间过去，柳钦接连受伤，身上的血迹逐渐蔓延开来，剧烈的疼痛与失血让他体力不支。
云潇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心中担忧。
也知带着自己，柳钦怕是走不出这王府。
纵然她想为提督府还有自己腹中的无辜胎儿报仇，可难道真的要再搭上柳钦的性命吗？
想到这儿，云潇月开了口：“柳钦……”
柳钦察觉到她话里未尽的意思，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小姐，从成为你的侍卫那一刻起，我的使命便是保护你，若不能护好小姐，柳钦活着也无用！”
他声音笃定，将云潇月紧紧的护在了怀中，挑飞周遭侍卫袭来的剑。
柳钦带着云潇月一路朝王府后门拼杀，眼看着他们就要逃出去。
却听见“嗖”的一声，一只箭直直的插进柳钦心口！
血溅在脸上，温热，黏稠。
云潇月茫然接住倒下的柳钦，摔坐在地上。
抬眸便看见不远处的陆凛手中拿着还未放下的长弓。
四目相对，陆凛眼里满是冷凝。
云潇月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云潇月垂眸就见柳钦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而他的眼中写满了愧疚：“对不起小姐，我还是没能带你走……”
他说着话，血一股一股从唇畔涌出。
云潇月见状，眼眶泛红：“不是的，你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眼中的泪，柳钦好像抬手为她擦去，可他不能，他只是个侍卫！
柳钦有些遗憾，他藏匿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感情，最终还是要随着自己的死永远不见天日了。这样也好，他的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少些愧疚。
而云潇月看着他渐渐弥散的眼神，手捂在他心口好像这样就能将血堵住！
可那温热还是从她指缝流出，也带走了柳钦的生机。
眼泪成滴滑落，云潇月后悔了。
她看向陆凛哀求：“我不逃了，陆凛！我求你，你救救他好不好，你快叫个大夫过来……”
可是陆凛却依旧面若冰霜，置若罔闻。
云潇月有些绝望。
这时，柳钦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姐……”
他有些喘不过气，握着云潇月的手不断收紧，吃力开口：“你是提督府大小姐，不需求任何人，也不要为了我求他……”
“小姐，柳钦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自己护好自己……”
云潇月眼泪大颗掉落：“不要，柳钦，你不能死……”
可下一秒，那只紧握着她的手还是无力的垂落在地！
“柳钦！”
云潇月声嘶力竭的喊着，可再无人回应。
怀中柳钦的面容有些望不真切。
云潇月只记得二人年少时一并爬树摘果子，一并望着提督府中的星空发呆。
那时的少年意气风发，声音清澈：“小姐，日后只要有我柳钦在一日，定护你周全，哪怕是要付出生命！”
却不想一语成谶！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北璃瞧着这一幕，余光看了眼陆凛阴沉的面色，双眸之中升上得意。
他这般生气，想来云潇月今日必然是死到临头！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陆凛走上前，居高临下望着怀抱着柳钦尸身的云潇月：“你可知错？”
云潇月缓缓仰头看向他，好久才说：“我知错……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三年前倾心于你。”
她嘴角拉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因我对你的一厢情愿，提督府上下十几口人命丧黄泉，我爹娘清白一世，却落得谋反罪名，我的孩子胎死腹中……知错，我当然知错。”
陆凛闻言，眸底的怒意更加：“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心中涌上一股莫名情绪，却无处发泄，也说不上由头。
“是，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无用，活着时护不住父母，临死前也不能为他们报仇！”云潇月说着，泪从脸颊滑落。
她没有去擦，只是任它流着，仿佛这样就能冲刷那些错误！
陆凛心中那阵烦躁更重：“将她带回厢房，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
说完他转身便走。
望着他背影，云潇月蓦地开口唤了一句：“陆凛。”
可陆凛只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云潇月似乎也不在乎，她只是一点点描摹着陆凛的背影，似是要将他刻在心底。
“陆凛，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一定不要遇见你！”
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听着这些，陆凛心里有些不舒服。
而云潇月看着走过来的侍卫，垂眸看着怀里无声无息的柳钦。
爹娘死了，孩子死了，柳钦也死了。
这座王府，这个男人，杀死了她的爱情，也毁了她的一切。
难道她还要被当做一个犯人一样，苟且偷生的活过剩下的日子吗？
“月儿，人这一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一切随心就好。”幼时爹爹教导的话忽然浮现脑海。
“随心就好。”
云潇月轻喃着这几个字，又对着陆凛的背影问了一句：“陆凛，你后悔过吗？”
陆凛依旧沉默。
“那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有后悔的那天。”
云潇月声音轻缈，带着不可言说的深意。
下一瞬，她捡起一旁柳钦掉落的剑架在脖子上，手一横！
锋利的剑划过脖颈，一抹血线迸溅而出。
倒地的那一刻，云潇月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心中居然有些释然，终于结束了。
然后，缓缓阖上了双眸。
而陆凛听着身后传来“砰”地一声，看着北璃和周遭下人眼中的惊愕，心中升上一抹不安。
天中不知何时开始飘雪。
陆凛匆忙转身回头，却只能看见那渐渐蔓延开来的大片的红。
而云潇月就躺在其中，无声无息，像是朵枯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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