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场正式的大婚,甚至都不能用成亲来形容。
显庆帝便在御乾宫西暖阁接见的君清氿和谢绥。
一架八幅富贵荣华百花引蝶的巨大屏风摆在西暖阁正厅前,透过半透明的烟纱,君清氿看到一道明黄一道淡黄的身影并排而坐,心下了然。
“儿臣参见父皇、见过宁贵妃。”
谢绥坐在轮椅上弯腰:“罪臣参见陛下,见过宁贵妃。”
“昭阳你来了,”显庆帝招呼君清氿坐下:“上一壶昭阳爱喝的君山银针来。”
大太监梁芳亲自上前:“早就备好了,就等公主来了。”
宁贵妃看的牙痒痒,这么多皇子公主,显庆帝只有对昭阳这个臭丫头的时候才会展现出父亲的柔情。
“谢父皇,有劳梁公公了。”
显庆帝看着君清氿那张明艳至极的脸有些出神,愣了一会儿才说:“昭阳,你昨天和谢绥怎么样?”
君清氿不咸不淡:“如父皇所见,昭阳一切都好。”
显庆帝一噎:“昭阳,是朕对不住你。”
君清氿不置可否:“谢绥也在这,父皇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对着谢绥,显庆帝的态度一下就变了,眼神幽深,语气冷硬:“谢家叛国,朕念在你功勋卓著的份上网开一面,从今以后,你就是昭阳府里的人了,要好好侍奉昭阳公主。”
君清氿眉心一跳,暗道一声不好。
显庆帝,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又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她看见谢绥放在膝头上的手,经脉凸起,五指收紧着,将手心里的旧伤都攥破了。
“是,罪臣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好公主殿下。”
宁贵妃好像就等着这一刻:“是呀,谢绥你平时战场上糙惯了,现在在昭阳的后院,要学会温柔小意一点,以后昭阳还会有真正的驸马,你也要学着大度一点。”
言语似刀,刀刀致命,这完全是把谢绥当成一个男宠来看。
君清氿是很护犊子的:“昭阳会提醒谢绥向娘娘好好学习的。”
宁贵妃脸都气青了,但又说不得什么,难道她还能说她其实一点也不温柔大度吗?
她只能看向显庆帝撅起嘴撒娇:“陛下,你看昭阳她又拿臣妾开玩笑。”
君清氿向来不给宁贵妃面子:“不是宁贵妃你先起的话头,这会又成开玩笑了?恕昭阳愚钝,还请宁贵妃明说。”
“你...”
“好了,你不是一直都说不过昭阳,多大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计较。”
宁贵妃脸上的笑都要保持不住:“是,臣妾莽撞了。”
是她大意了,谢绥被送给昭阳,她还以为显庆帝厌恶昭阳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君清氿看到这一幕,在心里冷笑,怪她傻,以为这就是宠爱,这不过是让宁贵妃更加憎恨她,让她孤立无援。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还请父皇遣退无关人员。”
“准。”
宁贵妃狠狠地瞪了眼君清氿,在显庆帝的眼神注视下不情不愿地说:“朝瑰应该去永宁宫了,臣妾先告退了。”
“流云,带谢绥去福宁殿。”
这是她十岁前在宫里的住处,后来她虽然出宫建府,但福宁殿还是给她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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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繁花似锦,谢绥却无心欣赏。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驸马吗?”
谢绥被下学的四皇子、朝瑰公主等人拦下了。
“什么驸马,陛下可没下旨,你可别乱说。”
“是啊,这既没拜堂,又没洞房,怎么能说是驸马呢?”
朝瑰和君清氿一向不对付:“这洞不洞房你这个外人怎么知道呢?昭阳那个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朝瑰的伴读也顺着她说:“是呀,难怪没看到昭阳公主,可能是昭阳公主太劳累了。”
流云怒不可遏:“放肆——你们竟敢冒犯昭阳公主。”
四皇子自然是要护着妹妹的:“谢绥见到本皇子和朝瑰公主,怎么都不行礼。”
谢绥微微弯腰:“见过四皇子,见过朝瑰公主。”
“怎么,没人教过你规矩吗,去,给我把他弄下来。”
四皇子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就要上前来弄谢绥。
流云等人寡不敌众,只能看着那些侍卫走到谢绥的轮椅前。
谢绥搭在膝上的左手动了一下,待会就算拼的伤口崩裂,他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本宫来晚了,是谁想教本宫的驸马规矩。”
护短
听到这道悦耳冷冽的女声,御花园的热闹刹时散场。
“参见昭阳公主。”
君清氿莲步翩跹而至,她身穿茜红色四合如意云纹的洒金纱半袖,并海棠红的织金云纹裙,飘逸优雅,腰间佩环轻摇,行走间宛如随风起舞。
少女面容明艳,肤白胜雪,狭长的凤眼波光潋滟,如含清辉皎月。
君怀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好像不管见过多少回,君清氿都会让人惊艳。
君清氿走到谢绥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轮椅上:“你没事吧。”
谢绥摇摇头。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护着别人,护国护家护万民。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保护,感觉竟然还不错。
“这些年夫子教导的礼仪,四哥是不是浑忘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让本宫的驸马给你行跪拜之礼这样荒唐的话。”
“父皇可没承认他是驸马。”
“本宫承认就行,“君清氿顿了顿:“他是本宫的驸马,又不是父皇的。”
“......”
听到君清氿这话,人群中竟有侍卫和宫人不小心笑出声。
君怀琅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还挺有道理的。
“所以,四哥,”君清氿饶有兴味地看着四皇子:“为你的愚笨向本宫的驸马道歉吧。”
“昭阳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皇兄是大盛的四皇子,他谢绥是个什么东西。”
君清氿撩起眼皮,凤眸透彻明亮,锋芒锐利:“他是大盛的战神。你、他、你们之所以能有这个闲情雅致在这逛花园和找乐子,是因为这个被你们找茬的人已经给你们打下了一片盛世太平。人,可以蠢,但不能像个畜生一样不记好。”
“谢绥十五岁上战场,刀枪剑影,生死搏斗,你们俩十五岁在干什么。”君清氿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四哥,你明年就加冠了,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呢?”
沉默。
死寂一样的沉默。
四皇子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无法辩驳的恼怒。
朝瑰还是不服气:“那...那又怎样,谢家叛国,证据确凿。”
听到这话,君清氿想起隆丰帝回答她问“谢家之罪,是莫须有吗?”的时候回的“罪名已定,无人可改”,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度,天家无情,怪她认清得太晚。
“啪——”
“啪——”
朝瑰还沉浸在自己问倒了君清氿的喜气中,就被君清氿连扇了两个巴掌。
所有人都被君清氿的动作惊到了,君清氿平日或许骄纵跋扈,但也从未有过这样动手打人。
朝瑰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君清氿:“昭阳你疯了,你竟敢打我。”
还是在她的伴读面前。
君清氿有点纳闷:“打你就打你,你是什么打不得的吗?”
“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让他为我做主。”
君清氿一脸无所谓:“你去呀。”
她刚刚从御乾宫出来的时候,显庆帝正沉浸在对敬仁皇后的思念和自责中,怎么会有空听朝瑰告状。
“你——那我去找我母妃。”
君清氿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宁贵妃,你以为她不想教训我?她是有贼心没贼胆。”
“本宫也不多跟你们费口舌,刚刚编排本宫的那些人,每个掌人嘴二十,以儆效尤。”
朝瑰看着君清氿带着谢绥离去的身影,眼神里淬满了恨意。
凭什么?你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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