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皇子们陪着他们的妹妹还在喝酒。
副使被顾青川的一个冷眼吓住了嘴，可转眼看向独孤瑾瑶那边，就觉得有些不对：“总指挥使，公主殿下拿的酒壶和其他殿下手里的酒壶好像有些不同……”
幽州是特产喝得烈而不醉的果酒，包括现下将士们喝的也都是这种。
可皇子们手上拿的酒壶却是名副其实的烈酒，这种细微差别也只有幽州土著才能发现。
副使还想再说，顾青川手上的剑柄直接不客气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青川目光深邃地望着旁侧独孤瑾瑶绝美的侧脸，朝副使冷冷道：“不怕死就再说下去。”
顾青川知道，独孤瑾瑶想要做什么，她想灌晕她的哥哥们，将其全部送回京都。
这就是她的私心。
可他的私心，也是想要将她送回京都。
……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篝火逐渐被大雪扑灭，没有再燃起。
等到军营里不值岗的士兵都已按部就班的入睡。
城墙处，积雪皑皑。
独孤瑾瑶与一众暗卫站在后城门处等待良久，终于，几辆低调朴素的马车纷纷而至。
来了！
独孤瑾瑶迅速上了马车，掀开马帘凝眸看过去，就见她的五个哥哥们整齐而睡。
恍惚间，好似还想起太子哥哥愧疚的话：“小妹，两年前是哥哥们没有保护好你，你受委屈了。”
一瞬间，酸涩再次涌上心头，哥哥们自小对她这个调皮捣蛋鬼纵容宠爱，自己谈何委屈。
家人是底线，她可以犯险，但家人不行。
所以，这次她给哥哥们的酒，不仅是烈酒，更是下了蒙汗药。
送哥哥们安全返回京城，就是独孤瑾瑶的计策。
“对不起哥哥们，小妹只能这样做。”放下马帘，擦去眼泪，独孤瑾瑶下了马车。
马车外，奶妈柳嬷嬷抱着两个孩子在等：“公主，您真的决定不走吗？”
独孤瑾瑶望向襁褓之中的孩子，美眸中思绪万千：“柳嬷嬷，幽州只要能够还守住10日，就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不是毫无胜算。”
“但父皇的担心并非没错，我不能让哥哥们铱驊冒这个险。”
“哥哥们走后，幽州士气就会骤降，但如果我能留下，那么局面就会不一样。”
“所以，我不能走，也不会走。”
柳嬷嬷望着从小也是被自己带大的公主，一时间老泪纵横，再次劝道：“公主，孩子还小，你若是当真出了事，可让他们怎么办？”
“这次京都来的密令，可是特意还嘱咐了，让您务必回京，圣上皇后好不容易只有您这么一个女儿，您让他们——”
话音未落，就被独孤瑾瑶打断：“时辰不早了，柳嬷嬷，快走吧，路上切忌小心。”
独孤瑾瑶将柳嬷嬷推上马车，弥留之际最后再抱了抱孩子。
最后，转身、离开。
空荡的大街上，独孤瑾瑶没有回头，只是噙着眼泪望向天空。
她怕她一回头，就舍不下了。
她的哥哥和还未满月的两个孩子，每一个都不能有事！
马车的车轮渐渐驶出后城门，柳嬷嬷沙哑的声音仿佛还在回荡：“公主，老奴和孩子等您凯旋归来！”夜晚有北风，城墙落积雪。
独孤瑾瑶孤身走在空荡无人的大街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她猛然回头，却发现来人却是顾青川，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若是没记错，今晚应该是他来督查轮班值守之责。
思及此，独孤瑾瑶眉头轻蹙。
顾青川牵着马车走来，沈甸甸的革履声随着低沉嗓音落在独孤瑾瑶耳里：“公主，幽州危险，你不该留在这里。”
独孤瑾瑶转身而立，绝美的容颜睥睨着顾青川，嗓音冷淡：“顾青川，你什么意思？”
顾青川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独孤瑾瑶，语气不紧不慢：“殿下们都已经被公主暗中送走，微臣倒是想问问公主想做什么？”
还没等独孤瑾瑶发怒，顾青川又道：“公主金躯尊贵，微臣看不得公主守着幽州这座微臣，自此，特意来送公主离开幽州。”
话落，顾青川掀开马帘，躬请独孤瑾瑶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在脑海中演练过千万遍。
送她出幽州？
独孤瑾瑶冷笑，浓长的睫毛垂在眼敛间：“顾青川，你既然知道本公主要送哥哥们离开，就该知道这幽州本公主不能走，也不会走。”
她若是走了，幽州百姓怎么办？
顾青川看着独孤瑾瑶，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丝丝敬意。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傻子，更是将士们、也是他一直以来所尊敬的‘神女’。
拇指不断摩挲着剑佩，顾青川哑声道：“幽州如今布防已经妥当，公主只管走，臣拼死也会为公主、为独孤家守住幽州城。”
话落，只见一瞬间，阵阵北风钻过城墙的缝隙呼啸而过。
飒鸣之音顿起，将士之诺，一诺千金重。
抛开私人恩怨不说，独孤瑾瑶不得不承认顾青川是个血性汉子。
如果没有那两年，说不定顾青川会成为一个将军，一个真正为她所敬的人。
但，显然没有如果，当初的耻辱依然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
独孤瑾瑶再抬眸之时，顾青川的剑柄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之后。
凝着独孤瑾瑶白皙的后颈之处，顾青川嗓音低沉：“小傻子，听话，离开幽州。”
“不然顾总指挥使就要将本公主打晕送回去么？”
独孤瑾瑶昂首，冷声反问：“顾青川，不妨看看是本公主的刀快，还是你的剑柄快？”
话落，只见独孤瑾瑶手中不知何时执一短刀，停在自己的小腹处。
没错，她就是在威胁顾青川。
如果顾青川当真敢将她送回去，她便敢以自己为要挟，阻他一身清名和仕途！
当依譁初沈素曦可就是吃准了顾青川想要升官的心思。
可独孤瑾瑶不知道的是，如今，顾青川最在乎的并不是自个的仕途。
顾青川放下剑柄，匀亭修长的指骨有些发颤。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其手背上还凸着数条明晰的青筋，可见其隐忍。
最终，剑柄掉落在地，顾青川再没忍住从后抱住独孤瑾瑶，嗓音暗沉而压抑：“小傻子，我给过你机会了……你现在就是想走也不让你走了。”
嗅着当初独属于小傻子的那股清香气息，仿佛内心才会有片刻安定。
“放开！”
男人滚烫的温度传遍了全身，独孤瑾瑶红了半边耳，声音却依然冷硬：“顾青川，本公主可不是你顾府那个小傻子，你放肆！”
然而，顾青川却仿佛闻所未闻，充斥着占有欲的大手紧紧环住她的细腰，为她挡去朔朔北风：“小傻子，你把我们的孩子藏哪去了？”
北风萧涩，伴着顾青川低沉的声音就这么入了耳。
独孤瑾瑶眉头一蹙，只道：“顾青川，我说过孩子已经死了。”
“没死。”
顾青川缄默地看向适才后城门处马车所走的方向，语气笃定：“小傻子，我看到我们的孩子了，他们还活着。”
还是一对双生子，只是夜里太黑，他看不真切孩子的模样。
但那一刻，他比打了胜仗还要开心。
有了孩子，也就意味着他与她之间的羁绊难以斩断，他还有机会……
话落，独孤瑾瑶猛地掰开顾青川紧环的大手，保持合适的距离，冷声辩驳道：“顾青川，有些梦还是白天做比较合适，你看到的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衣袖之下，沁出一层细汗。
孩子，是她自己的，如果顾青川非要与她抢，那自己不介意让孩子们丧父。
想着，独孤瑾瑶掐了掐修长的指尖，冷眸微眯，去父留子也不是不行。
北风前，顾青川的黑眸紧紧盯着独孤瑾瑶，良久没有说话。
他不傻，知道她不会承认。
但孩子，一定是他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比如独孤瑾瑶出府那晚，皇子突至，紧接着公主就被找到。
再比如幽州别宫突然多出的奶嬷嬷和他今日所见的嬷嬷，完全吻合……
一切无一不在印证他的想法——独孤瑾瑶给他生下了两个孩子。
男人眼中轻易不含泪水，可此刻，顾青川却渐渐有些迷了眼，哑声问道：“孩子名字取了吗？”
独孤瑾瑶冷眼睨去，只道：“没取。”
没来得及取，还想着等回京都便亲自抱给父皇母后看看呢。
二老如今就盼着女儿和孙子回来，可她却不能按时回去了……
大雪落在幽州城头，顾青川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悲，只道：“就叫平平和安安，你觉得可好？”
平平安安，恰如如今二人所期望的。
可独孤瑾瑶只是微顿了一瞬，便一眼都不屑于留给顾青川：“顾指挥使，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给孩子取名字？”
“还是留点力气准备明日的苦战吧。”
说完，独孤瑾瑶转身就走，丝毫不做停留。
……
与此同时，奔往京都的几辆马车飞速在小道上弛聘。
沈素曦和沈铭源两兄妹被关押在其中一辆马车中，一同送往京都候审。
沈铭源害怕地颤声道：“妹妹，我们会不会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