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京郊。
当日孟青瑶一离开君府,绷紧的神经便骤然放松,连日来的身心折磨让她在谢景辞的背上就晕了过去。
花香怡人,孟青瑶悠悠转醒,一时间有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窗前,一道长身玉立的影子正逆光站着。
孟青瑶眼前依旧带着几分晕眩,她艰难地撑起手臂,靠在竹床上。
谢景辞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忧色。
“青瑶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孟青瑶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哪?”
“这是我在京郊的一处宅子,你自安心在这里休养。你的侄儿我也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有稳妥的人照顾着,你放心。”
谢景辞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没等她发问。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孟青瑶感激地笑了笑道:“此番多谢你了。”
转而眉目间又飞快掠过一丝担忧,“只是我如今是罪臣之女,你救我出来,岂非是惹祸上身?”
她先是遭遇家变,随即又被君玄澈囚禁,整个人都苍白消瘦得不行,看起来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但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形下,她最担心的还是会给别人添麻烦。
谢景辞看着她强打精神的样子,心口忍不住一刺。
他担心提及苏家人会让孟青瑶神伤,便浅笑着避开了话题:“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
孟青瑶点了点头。
待谢景辞离开后,她靠在床榻上的肩膀瞬间沉了下去。
痛楚一点一点地从心口复苏,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片刻后,谢景辞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声可谓不轻,可都快走到孟青瑶身边了,她却依然像没听到的样子。
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孟青瑶,谢景辞的眉目间闪过一丝痛色。
他和孟青瑶自小一起长大,见到的总是她或神采飞扬、或温柔含笑的样子,何曾见过她如此失意的样子?
谢景辞边想着边走到孟青瑶身边,探了探药的温度后才递到她手里。
“先喝药吧。”
孟青瑶回过神来,接过药碗,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谢景辞又递了个松子糖过来,有意岔开她的思绪,笑道:“你小时候可是最怕吃药了。”
孟青瑶拿着药碗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
她现在家人俱亡,又去哪里找能让她撒娇不喝药的人呢?
……
君府。
君玄澈怔怔地坐在书房里,清俊的眉眼中满是苦涩。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楚含烟端着一碗粥袅袅走了进来。
“玄澈哥哥,你吃点东西吧。苏姐姐在天之灵,必定不想看到你如此难过的。”
听到“在天之灵”四个字,君玄澈情不自禁地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长眉紧紧拧成一团。
“不,她不会死的。”
闻言,楚含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嫉恨。
两日来,君玄澈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
没想到孟青瑶人都死了,君玄澈竟还如此对她念念不忘。
这时,书房门再度被推开,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将一支布满黑痕的发簪放在桌上,跪下道。
“回禀太子殿下,这是在火场中清出来的,请殿下过目。”
君玄澈的视线移到那发簪上,随即浑身一僵。
那是孟青瑶的发簪!
第十一章
君玄澈看着那支熟悉的簪子,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那金簪如同一道惊雷,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全部劈散——
孟青瑶,真的葬身火海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楚含烟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旋即隐去。
“玄澈哥哥,不管苏姐姐生前做了什么,现在也用性命还了,你就别再怪她了。”
反正人都死了,君玄澈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
太子妃之位,只能是她的!
君玄澈死死盯着那支发簪,眼前血红一片,片刻后,竟“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玄澈哥哥!”
楚含烟惊慌的声音响彻君府:“快宣御医!”
……
三日后,京郊别院。
孟青瑶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只是她变得逐渐沉默寡言,若是谢景辞不来,她便整日整日地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流云飞鸟出神。
这日,她正坐在廊下,忽然听到一阵率粥急促的脚步声。
尚未回头,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进她怀中,哽咽着唤道:“姑母!”
孟青瑶一僵,随即抱紧了苏靖瑜的身体,眼泪决堤般地往下掉。
谢景辞靠在门边,没有打扰她姑侄二人的重逢。
一盏茶后,孟青瑶抬起苏靖瑜哭得通红的脸,细细给他擦掉眼泪。又转向谢景辞,感激道。
“景辞,我如今当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谢景辞眼神自她脸上掠过,极快地说了一句:“你何必与我如此生疏?”
“什么?”因着谢景辞压低声音又说得极快,孟青瑶没有听清,便略带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谢景辞走近,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笑道:“你若真想谢我,便好好养着身体,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见到亲兄骨肉的欣喜慢慢淡去,孟青瑶脸上又浮起了一抹忧虑。
“这么把靖瑜带过来,没关系吗?”
谢景辞一顿,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无妨。太子殿下重病一场,至今还起不来床,况且当日临走前我故意扔下你的发簪,他大抵以为你已经死了。”
孟青瑶眉心微蹙了一下,随即松开。
“看来亏心事做多了,还是会有报应的。只可惜我不能亲手手刃仇人,为我苏府上下八十七口人报仇!”
闻言,谢景辞身形一顿,手指紧握成拳。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是打定了注意,问道:“青瑶,你想报仇吗?”
孟青瑶身体一颤,抬起头,不闪不避地迎着谢景辞的目光,坚定道。
“如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如今她心里只剩下两个念头,一是将侄儿抚养成人,延续苏家的血脉;二就是要让君玄澈血债血偿!
谢景辞握紧拳,随后又松开,眼底风云涌动:“我帮你。”
孟青瑶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景辞,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不必再卷进来了。”
“可你势单力孤,要如何才能与当今太子抗衡?”
孟青瑶闻言顿住。
谢景辞扫了一眼孟青瑶满是恨色的脸,轻声道。
“我帐下有一神医,颇为精通易容之术,若你需要,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