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看着新家,再看看钟蕴闻,一脸“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小姐,这都是新的,确定要拆吗?”
“拆。”
“这沙发没法拆啊。”
“那就锯一半。”
“电视呢?”
“锯。”
“唉,糟蹋啊!这么好的东西。”
是啊,感情是被糟蹋了。
十几天前还是崭新如初的新家,一时间灰尘四扬,到处都是只剩了一半的家具,满目疮痍。这或许就是他们爱情的尽头吧。
“周海诚,这是我送你的分手礼物。”钟蕴闻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搬家公司的车驶离了这个生活重新步入正常的小区。
钟蕴闻知道,她结束了一段感情,经历了不正常的分手,离开了未婚夫,告别了过去,自己的生活也要重新开始了,一切看上去都很好,但她内心却涌出了一个疑问。
从不正常回归的正常,真的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正常”吗?
钟蕴闻家 12 楼的窗外郁郁葱葱蝉鸣不绝,洒水车的音乐在午后准点响起,冰箱里冰镇着半只麒麟西瓜。一大堆拆了一半的家具,凌乱地堆满在客厅里。卧室里传来钟蕴闻断断续续伴随着擤鼻涕的哭声,地板上尽是沾满了泪水和鼻涕的纸巾,钟蕴闻倚靠在床头,披头散发,鼻头已经磨得发红。
徐娅穿着睡衣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管护手霜,看着钟蕴闻感觉这一波眼泪已经流干,瞅准时机递上护手霜:“来来来,抹点在鼻头上,再哭下去眼睛不瞎鼻头该破了。”
前一天,得知钟蕴闻给人拆了家,徐娅就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姐妹家。虽然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看到那一客厅的半份家具的时候,内心还是大受震撼。搬家师傅刚关门离开,还不等她去抱住钟蕴闻,就听得她“嗷”地一声,蹲在那堆东西里嚎啕大哭起来。徐娅深知,以钟蕴闻好强的性格,她绝对没在周海诚面前流过一滴眼泪,就算内心多么地翻江倒海,暴雨雷鸣,也绝对不会示弱半分,最后同居的这十多天,必定比十年还难熬。徐娅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于是走过去抱住了钟蕴闻。身高 163 的钟蕴闻蜷缩在身高 172 的徐娅怀里,突然变成了她们刚认识时那个小小的,轻轻的一个。
算起来她俩已经认识 16 年了,算起来她俩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已经有 14 年了。
高二分文理,徐娅和钟蕴闻分到了一个班。但当时钟蕴闻因为个子不高,一直坐在班级的前两排,而徐娅因为是全班最高的,则一直稳居后两排,从地理上看,两个人坐在教室的对角线上,距离着天涯海角。当时的徐娅成绩拔尖,但性格叛逆,曾以怼语文老师一战成名,闻名全级。而钟蕴闻算是个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后来俩人熟了以后,钟蕴闻才道出当时对她的崇拜。
“你可太帅了!”
“那你当时为啥不跟我交朋友?”
“我胆子小。”
钟蕴闻说得不错,整个高中,甚至追溯之前的 16 年,她都是一个胆小的女孩,不仅上课被老师点到名字会吓得发抖,看到暗恋的同学还会脸一下红到鞋跟。上大学前,徐娅对钟蕴闻印象仅仅到此,一个成绩不错但巨爱脸红的胆小鬼。
徐娅高考发挥稳定,钟蕴闻则超常发挥,对角线的两人在北州外语学院的法语系重逢了,还分在了同一间宿舍,这是何等的缘分。钟蕴闻胆小鬼的人设依然不倒,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学,全新的环境,她的社恐几乎挂在脸上,除了睡觉嘴角都自带抽搐 gif,不知道的人甚至会怀疑,这姑娘是不是面瘫?
好心的徐娅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在去食堂,上课,甚至洗澡的时候都会主动拉上钟蕴闻,主动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怕什么,你说呀。”在钟蕴闻上课不敢回答问题的时候,徐娅会在一旁小声说。
“喜欢他?我帮你去要电话。”看出钟蕴闻对学长马修有好感的时候,徐娅会在一边跃跃欲试。
“走!别在宿舍里窝着,跟我去郊区玩。”天气好的时候,徐娅会拉钟蕴闻坐俩小时的公交去郊区爬山。
“你看我,酒得这样喝,你这小口的是品茶!”徐娅还教会了钟蕴闻喝酒。
……
大学的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青春飞扬。在徐娅的影响下,肉眼可见地,钟蕴闻变得开朗起来,爱笑了,好像也没那么胆小了,世界不再是以前的一张书桌,几本书,小小的一个房间。
在钟蕴闻暗恋马修一年半,并得知他最近分手后,她决定向马修表白。
“这就对了,你怕啥呀,他要也喜欢你你俩不就成了,他要不喜欢你,那咱们就和他拜拜去找下一个。我在这里等你凯旋!加油!”初夏的傍晚,徐娅站在宿舍楼下,为钟蕴闻摇旗呐喊。
当然,钟蕴闻并没有成功,这个故事以一个略带狗血的结局收场了。那晚九点多,徐娅接到了马修的电话,等她赶到北门烧烤摊的时候,钟蕴闻已经喝茫趴在桌上呜呜抽泣,马修早就不知所踪。
聪明的徐娅当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钟蕴闻看到救命稻草,扑进了她的怀里,顿时嚎啕大哭。
“他有女朋友了!嗷……那他为什么还要跟我暧昧,送我奶茶!为什么?”
“啥?他不是刚分手吗?”
“他昨天又复合了!”
“……”
“我……我……我再也不会爱了,爱情好难啊!”
钟蕴闻哭得惊天动地,甚至吓跑了烧烤摊摊主的小猫。
徐娅看了一眼桌上的烤串,几乎一串没动,一旁放着一瓶冰啤酒,起码还剩了三分之二。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第一个想法倒不是安慰钟蕴闻,而是,她这酒量咋还没一点长进?三分之一的量就喝成这样了?
抱着绝对不能浪费一滴酒的想法,徐娅吨吨吨地将剩下三分之二喝了个光,让老板打包了剩下的烤串,然后背起钟蕴闻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我不想回宿舍。”
“那你想去哪儿啊?”
“我想去小月河。我想去吹风,我想去纪念我逝去的爱情。”话音刚落,钟蕴闻又嗷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