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数月前知晓萧焱焱把她困在偏院、不让她知道他已经和公主大婚；
从他亲口承认她日后在陆府只能是一个妾，她终于相信她多年的一厢情愿，原来也是黄粱一梦。
可不管她如何死心绝望，每次听见他那些诛心的话，她心上千疮百孔的伤口仍是会汩汩流血。
云染悲凉生硬地扯出一个笑，眼泪仍然是猝不及防地掉落。
可是如今，她还是要求他的。
等那个男人走了好一会儿，云染这才擦了眼泪，上前扣门。
“你怎么来了？”萧焱焱没想到云染会主动找他，眼里有一点亮。
云染直接扑通跪下去，“兰儿受伤了，公主冤枉她偷东西，把她打了个半死。”
“萧焱焱，我求你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成吗？”
萧焱焱恼云染出逃，这几天，一直等着云染低头认错。
可他等来的却是她为了她那个丫头向他下跪。
萧焱焱退后两步，面色冷淡了起来：“丫头偷贵人东西，打死都不为过。”
云染心头一颤，她看着眼前笔直站着的人，用一种非常陌生、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萧焱焱。
“兰儿没有。”
他可以对她绝情，但怎么能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萧焱焱冷沉眸子里藏着一抹暗意，冷哼，“没有？前些日子敢私下帮主人家妾室出逃，这样吃里扒外的奴仆，我怀疑她还包藏其他祸心。”
“是还不能让她死，还得好好审审。”
云染震惊地瞪大眼，同时心中又恍惚，胸腔里一阵阵的疼。
原来，他还在为兰儿帮她出逃的事恼着，他在借机发难。
他要她低头。
见她愣怔又复杂的神色，陌生又疏远的眼神，萧焱焱捏住她下巴，声音染上冷意：“婉云，你说过，一辈子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往后别再想着走，也不要再为其人落泪，否则我会处置了那个丫头。”
萧焱焱眼神渐渐聚起阴霾，指腹轻轻擦着云染的唇瓣。
她是商户之女，顾家又只得她一个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最吃不得苦。
却为了那个名分要离开他。
是，他是给了她委屈，要她做妾，可除了妾氏的名分，在其他地方，他又什么时候给过她委屈？
多年前他被她爹挟恩而报娶他，他很不是滋味，但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过和她分开。
萧焱焱当日想过云染的反应，他想或许她会大哭大闹，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提出要和离，或者休书。
她要走。
她是这样令他失望，甚至让他怀疑她并不是如她一直所说的那般在意他，爱他，所以才会这样轻易地想走。
他娶了公主是无奈之举，更兼皇上赐婚。
他暂时没有办法告诉她，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可她若是真正爱她，不该是不在乎那些名分的么？她说过为他付出性命也愿意的。
绝望忽然就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云染唇边勾出了一丝凄凉的笑，喉咙哽咽，“我不会再走……”
她明白，她如今是毫无反抗余地的。
他要困住她，偿还当年他被她困住的苦楚。
兰儿最终捡回了一条小命，可日后她的身体也不能再如以前了。
云染歇了逃走的心思，每日连屋子都不出，不反抗不说话，如一块木头。
直到公主生辰这一日，府上大办宴席，许多达官贵人来贺。
云染心中很是抵触，但也不得不穿戴好，强颜欢笑出席。
宴席上男客女眷都非常地多，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萧焱焱和昭乐公主亲密并肩坐在上座，男的俊朗无双，女的眉目如画，看起来无比登对，羡煞众人。
云染垂着眸子，很安静，面上什么神色都没有。
她发现自己很奇怪，明明心里难受得要死，可却已经不会流泪了。
好似在这些日子里，眼泪早在深夜流干了。
第四章 责罚
“看，那个就是驸马爷从外面接回来的那个商户出身的低贱妾氏，听说前些日子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偷了季家小姐的手镯。”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才能教出那么眼皮子浅的婢女。公主就是太大度了，竟还把她留在府里。”
“这等贱婢子的主仆，就该乱棍打出去发卖了！”
季家小姐是公主的好友，公主生辰，她当然也在。
那些夫人小姐纷纷奉承完公主的贤良淑德，又来称赞季小姐宽胸大量，“季小姐心肠好，那等手脚不干净的贱婢也饶过了。”
季小姐温婉地笑，“都是公主仁慈，那奴婢无知，教训过也就是了。”
有位夫人转过脸，讥讽地看着云染，“顾氏，你一个妾氏，纵容婢女做出那等丑事，公主和季小姐如此宽仁大量不计较了，你更该铭感五内。还不快感谢公主和季小姐。”
“今天也是公主生辰，你一个妾氏连对公主一声恭贺都没有？”
另一个夫人讥讽：“低贱的商户女，哪里有什么教养。”
上座，公主微微笑着，仪态端方万千；萧焱焱面色淡然。
云染在众人的嘲弄声，沉默温顺地走上前，跪下，深深伏地，“多谢公主和季小姐宽宏大量。”
上座的公主不着痕迹看了旁边的侍女一眼，那侍女快速出列，给云染递去一杯热茶。
云染中规中矩地接过丫鬟手里滚烫的茶杯，举起来平稳地托着，声音清浅平稳，“妾身恭贺公主生辰，愿公主万福金安、万事如意。”
云染垂着眸子。
她此生除了给爹娘下跪磕头，未曾给谁下过跪。
公主瞧着底下像个面团似的云染，怎么捏都是那副死样子，暗骂一句下贱胚子，却笑着亲自起来下去扶云染。
“妹妹，你我亲如一人，共同侍奉夫君。不必这么多礼，快起来。”
可话才说完，她手一个不当心打翻了那杯茶。
大半的茶水倒在了云染的手上，瞬间红了起来。
萧焱焱瞳眸微缩，下意识的要上前查看云染的手，却又在一瞬之间顿住了身形。
云染疼的手发颤。
公主“哎呀”一声喊痛，已经有侍女惊慌大叫簇拥过来，“公主！公主！”
嬷嬷更是直接冲上前，狠狠一耳光巴子抽到云染脸上，“黑心下作的小娼妇，公主待你宽厚，三番几次不理论你的无礼。你越发猖狂了，竟敢谋害公主！”
云染被打半个身子扑出去。
周围的人也纷纷指责云染。
“让她给公主道贺，她竟然这么恶毒。那么热的茶水，公主得多痛。”
“这样的毒妇，该死！”
公主忍痛掉泪，往萧焱焱怀里蹭，泪光盈盈，“夫君，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我这只是一点小伤，无妨，上点药就好了。”
“你们也是，还不快去扶起妹妹。天寒地冻的，妹妹这些日子都病着呢，身子怎么受得了。”
萧焱焱深黑的眸凝着云染，“顾氏，你弄伤了公主，该当何罪？”
云染毫无脾气，她麻木地抬头看向萧焱焱，心里的伤似乎都不疼了，完全没了知觉。
她就这么看着他，看着那么熟悉而陌生的面容，轻声说，“我没泼公主。”
“夫君，我就说妹妹不是那样的人。便饶过妹妹吧。”公主嗓音颤颤，似在撒娇。
萧焱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了，说出来的话却似寒冬飞雪——
“不认错，先鞭挞三十！”
立即有人取来鞭子，对云染行刑。
鞭子一鞭一鞭的落下，打在她的身上，背部疼到麻木，她的手扣进了雪地里，却强撑着一口气，始终紧紧看着萧焱焱。
他就站在她的前方冷冷的望着她，而他怀里拥着的，娇弱如花的公主，却慢慢的勾起红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