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吐完脸色刷白,惊恐地看向慧慧。
本以为慧慧会大怒,但她竟忽然吸了吸鼻子:「吃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女生闻言又想吐。
慧慧还在使劲闻,我看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蹲下来看。
就在这时,教务主任祝大通正好经过。
那女生趁机忙溜走了。
慧慧一下挺起了小胸脯,用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含笑看着教务主任:「祝老师,早上好——」
一声好拉长了音调。
祝老师本来是笑着的,这时一阵风吹过,他立马皱了皱眉,远远点了个头,向旁边拐了。
慧慧惊愕抬眉,回头又看那女生跑了,她气呼呼踢了我小腿一下,让我脱下新鞋子给她。
然后我去刷鞋子,她先去教室。
7
我拎着鞋子扔进厕所的拖把池,放水冲。
宿管阿姨拎着裤子出来皱眉:「哎哎哎,是不是踩到屎了?不兴在这里洗啊,恁臭。」
洗完,我拎着湿鞋走到寝室门口,看了那黑影一会儿,将她的鞋子按在那墙上的小脚印上。
再拿开,那小脚印不见了。
等我到了教室,还没进门,就闻到了很臭很腥的味道。
我们教室在一楼,现在所有窗户都开着。
但是一句读书声都没有。
我走进去的一瞬间,看见所有同学都用手背抵在鼻子上,一个个要死的样子。
慧慧正靠在椅背上喝强拿的别人的豆浆,一边喝一边打嗝。
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等到了上课,班主任刚刚走进来,就退了出去。
他干呕了一声,捏着鼻子进来。
「谁弄了什么?」
没人说话,但大家目光都看向了慧慧。
她蹙眉看向旁边的人:「看什么?又不是我臭。」
不知谁低声嘀咕了一声:「就是你。」
「臭死了。」
一个男生皱眉低声:「比屎还臭。」
慧慧闻言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没味道啊。」
她恼羞成怒:「喂!你、你、还有你!是不是不想混了,敢耍老子!」
班主任捏着鼻子:「到底是谁?搞什么恶作剧?」
慧慧看大家偷偷地嫌恶看她,脸一下涨红:「都说了不是我!」
然而,在熏吐了下来和稀泥的班主任和两个她的备胎后,慧慧终于有点心虚了。
她看着我,有些慌张:「肯定是朱晴的鞋子,我早上就穿了她的鞋子。」
她有些慌乱地脱下鞋子扔向我,脚暴露一瞬间,教室沸腾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那肯定是这个外套,这个是我上回『捡』的张丹的校服外套。」
什么捡的,就是她自己衣服脏了,强迫和别人换的。
她脱下了衬衣校服,里面是短袖。
这一回,有人开始往外面跑。
「当初还嫌人家张丹臭,这不比张丹臭一百倍?」
「就是,这么臭自己闻不到吗?」
慧慧大怒,奈何大家像躲蛇蝎一样躲着她,最后在班主任的要求下,只能先回寝室休息。
8
慧慧骂骂咧咧出去。
班主任看我:「朱晴,你去看看她,别让她难受。」
同学们同情地看着我。
因为她的抑郁症,按照她要求,学校从勤工俭学的学生里面选了脾气好的学伴陪她。
前面几个伴学,跟了她以后,要么休学,要么性格大变,我是最后一个,也是目前为止最正常的一个。
我屏住呼吸,跟着她走出去。
到了小池塘,她转过身来,看着我:「喂!我身上真的有味道?」
我屏住呼吸,微点了下头。
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贱东西,那你出寝室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伸手摸着火辣痛的脸:「我鼻子有鼻炎,想来味道不是很大,可能出了汗。」
慧慧哼了一声:「我就说上月叫你扫厕所,你居然没说臭,朱晴,你可真不老实啊。」
她又闻了闻自己,然后左右想了一下:「我知道他们要干嘛了。不就是嫉妒我嘛。马上保送的名额出来了,知道我有戏,想用这招来对付我?肯定就是这样,几个蠢货,白费心思啊。」
我们学校虽然偏僻,但和东部一所重点大学有历史渊源,每一年有为数不多的两个保送名额。
但,就慧慧这样?
她凭什么保送?
凭什么?
凭她和学校教务主任的好关系?还是和体育老师的暧昧?
她看我呆呆的样子,得意地哼笑了一声:「等着吧,保送肯定是给我的。他们啊,不敢不给。」
只听脚下「咔嚓」一声,是慧慧得意中踩碎了一节骨头。
那骨头很小,细细的,脆脆的,就像是小婴儿的手指骨头。
我们学校是修建在乱坟岗上的。
据说学生阳气重,可以压住怪事阴气。
所以经常会有奇奇怪怪的碎骨头。
慧慧不以为意,一脚踢开。
走了几步,又是一根,还有一根。
足足凑够一双脚丫。
她嫌恶地吐了一口口水在骨头上:「晦气。」
那口水吐在骨头上,骨头立刻变红了,很快又暗淡下去。
慧慧「咦」了一声,蹲下来:「看起来还挺新鲜。」
她捻起一根来,转头唤学校的野猫过来,想喂给它们。
几个野猫大白天「喵呜喵呜」低声叫着,如诉如泣。
我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只饿慌的黑猫怯怯上前来,慧慧却嘿嘿一笑,起身一脚踢开了它。
「丑东西,也配吃老子的东西?」
她说着,哼着曲走了。
慧慧并不在意身上有味道的事情。
因为她一点都闻不到。
回到寝室,她第一件事就是嫌冷关窗。
外面烈日高照,房间里却冷飕飕的。
我看到了寝室内墙上,一只若隐若现的脚印。
慧慧一边重新化妆,一边打电话摇了好几个干哥哥在校门口等她。
她目的很简单,今天那几个带头笑她的,一会儿都会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她这几个干哥哥,有的听说混得挺厉害。
里面还有人杀过人,没人敢惹。
大概受了被说臭的影响,她喷了好多香水。
我感觉要窒息了。
好在她弄好就出去了。
本来以为她就和之前一样,一晚上都不会回来。
没想到刚到放学时候,她就回来了。
「砰」的一声踢开了门。
她在寝室大声喊我的名字。
「朱晴!猪!回来!」
我从厕所回去,她脸上难看,坐在那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站在门口。
她叫我:「进来。关上门。」
说着,她又开始戴戒指。
「慧慧,你……你怎么了?」
她恶狠狠看着我:「是不是你给我吃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说我很臭?是不是早上那三个包子?」
原来她打扮得美美的去了校门口,还没等靠近她的那些干哥哥,就被嫌弃地骂了回去。
她本来不信,直到一个干哥哥一脚将她嫌恶踹开,她才真的信了。
然后,她真的有点慌了。
慧慧能在学校内外吃得开,很大程度就是靠的她这张脸。
现在不好用了。
她就将气发到了我身上。
快十点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她头发散乱,气喘吁吁,筋疲力尽爬上床,在床上捧着自己的胳膊和脚闻来闻去。
不时恶狠狠看我一眼。
我低着头,用颤抖生疼的手将她的鞋子一双一双整整齐齐仔仔细细摆好。
鞋尖全部对着床。
鞋对床,鬼上床。
10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
到了十二点,我又听到了哭声。
尖细,嘹亮,就像是一只脱了壳的雏鸟。
又像是被剥了皮的野猫。
我用被子蒙着头,心跳得几乎快从胸腔出来。
我听见蠕动声。
听见慧慧的翻身声。
我渴望听见她的尖叫和求饶声。
但过了很久,寝室还是很安静。
我终于忍不住,偷偷拉下来一点被褥。
就在这一瞬,外面的路灯一闪。
我看见一个硕大丑陋的头颅。
没有头发,没有表情。
皱巴巴的红皮。
它就在我床头,下一刻,它向我伸出手,嘤嘤哭了起来,那张没有牙齿只有血淋淋牙床的嘴巴越张越大。
我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咚」的一声,我撞到了墙。
原来是个梦。
我满身是汗。
四周一片漆黑。
静得像坟墓。
我浑身颤抖,嗓子发哑,手指僵硬,头发直立。
我好怕,甚至想喊慧慧,但是却喊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厕所里面传来冲水声。
自动灯闪了一下。
是慧慧出来了。
我下意识微微松了口气,刚刚想喊她,却发现她手里抱着一个东西。
她踮着脚尖,昂着下巴,根本不看路。
这……这是鬼上身才会有的走路姿势。
一个念头提醒我,快闭眼,快闭眼。
但是我却闭不上眼睛。
慧慧抱着那个臭烘烘的东西越来越近。
她走到了我的床头,弯下腰,翻着白眼带着笑向我一个字一个字说话。
「看看我的宝宝,是不是很好看啊?」
硕大的秃头,皱巴巴的红皮,没有牙齿只有血淋淋牙床的嘴巴越张越大。
我感觉嗓子就像被人攥住,心跳有一瞬几乎停下,我说不出话,喘不过气。
做梦,一定是做梦。
慧慧说:「想不要抱一抱?叫阿姨啊,蛋宝。哎呀,宝宝不要扯头发啦。」
她将孩子缓缓送了过来。
我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11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慧慧叫醒的。
她站在我床头,我惊恐看着她。
「我不打你。」她声音很哑。
「你帮我看看我怎么了?」她说。
她看起来好好的,大夏天穿的紧身睡衣,皮肤雪白,身段柔软。
这时,她缓缓转过头去。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的后脑勺,竟然秃了一大片。
上面是斑驳的痕迹,就像是被人生生扯下来的。
我顿时想起昨晚她说的那句「宝宝不要扯头发」。
她又转过头来。
脸色铁青,黑眼圈很重,印堂发黑。
「我后面痒痒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好像头发掉了一些。」
「掉头发有什么?我又没说是你扯的。你紧张什么?怂包。」
她皱眉走回去拿镜子,从凉被里面一抖,镜子没找到,里面竟然掉下来一大团头发。
上面还有肉皮的痕迹。
……所以,昨晚她抱的那个,大概率并不是什么孩子。
我下了床,看见她的鞋子还摆在床边,鞋尖对着床。
相关Tags: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