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司一愣,只听苏念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李医生告诉我的这里,说他的学生生前告诉过他密码,还有文件放置的地方,让我来找的。”
话落,卧室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霍北司心中那阵奇异的感觉涌上,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可是他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他在失落什么?
霍北司想不明白,他微阖双眸,语调低沉:“这是我家。”
苏念心中却觉得好笑。
景苏这个冰冷的地方,居然被他称作家?
她低垂下眼帘,声音很轻:“抱歉霍总,我不知道。”
霍北司强压下心中那阵阵上涌的情绪,缓缓出声:“带我去见李胜。”
苏念一顿,慌乱顿时上涌,面上却也只能波澜不惊的点头。
二人沉默着走出了别墅,上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车内空间逼仄,霍北司身上冷冽的气息侵入苏念鼻腔,她一阵眩晕。
她不知道待会见了李胜霍北司要做什么,但是李胜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想到这,苏念攥着报告的手微微发紧。
霍北司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苏念的神色,眸色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车辆缓缓停靠在了路边。
医院门口灯火通明,都是来来往往的家属和病患。
苏念跟在霍北司的身后下了车,忽然,霍北司脚步一顿。
苏念心中一紧,霍北司缓缓转过身,眸色冰冷,一字一顿:“你应该知道,骗我是什么结果。”
月光洒落在霍北司的肩上,衬得他神色更加淡漠。
苏念掐着手心,慌乱就快要将她湮灭。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要进了医院的大门,她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拆穿。
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
苏念没有想到重来一世,会到这样的举步维艰的地步。
霍北司要是知道了自己就是重生过来的苏念,会怎样?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圆谎!
良久,苏念重重的阖了阖眸,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二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苏念,报告拿过来了吗?”
苏念和霍北司纷纷一愣,转身一看,李胜正站在二人的身后。
霍北司紧蹙着双眉,正准备开口说话,李胜却直接拿过了苏念手中的报告,随即匆匆瞥了一眼霍北司:“手术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事出来再说。”
苏念还没反应过来,李胜却已经转身,背影消失在了二人视线之中。
霍北司蹙了蹙眉,视线落在了走廊之上。
苏念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眸色一片灰蒙:“霍总,您要是想问什么就等李医生出来再说吧。”
霍北司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苏念。
半晌过去,他终于收回了视线,转身就走。
直到霍北司消失在了医院,苏念只觉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走,瘫软的靠在冰冷走廊上。
……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
霍北司走出医院,路灯散着昏黄的光。
他步步走上车,透过车窗看着街道风景,心中的酸涩忽然蔓延开。
苏念早就死了。
刚刚被他从景苏别墅里带出来的苏念,不过是一个同名同姓的替身而已。
司机静静的坐着,等待着霍北司发出指令。
良久,霍北司缓缓开口:“小陈,人会死而复生吗?”
司机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话音落地,霍北司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极其可笑。
他嗤笑一声,不等司机出声:“回景苏。”
景苏别墅。
霍北司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强忍着心中不适,一把推开。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这里是他用来安置苏念的地方,但是他回来的很少。
霍北司抬手打开了客厅的灯,白炽灯明亮的光线亮起,空气之中的粉尘无从遁形。
一年来,他从没有回来过。
但是霍北司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一直在安排人打扫这里。
视线落在茶几上的花,霍北司心中蓦然一痛。
这是苏念当年养的,现在还活着。
他蹙着眉在沙发上坐下,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画面。
很多年前,霍北司在图书馆的书架空隙之中看见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充满着灵气。
后来他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名字叫做程薇。
而四年前,霍北司之所以将苏念带到身边,正是因为她那双和程薇极其相似的眼睛。
想到这,霍北司心中又再次涌上阵阵烦躁。
他靠在柔软沙发上,不知不觉之中阖上了双眸。
入夜,医院。
手术室的灯倏然熄灭。
苏念方才翻涌而上的困意在此刻消失殆尽,她快速起身,只见手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李胜戴着口罩走了出来。
苏念即刻迎上去:“李医生!手术怎么样?!”
李胜摘下了口罩:“手术很成功,你哥现在没事,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醒来。”
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苏念松了口气,正想要道谢,却见李胜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你是怎么拿到手稿的?”
走廊上只有苏念与李胜两个人,看着曾经的恩师,苏念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胜看着她:“你今天怎么会和霍北司一起来医院?”
接连的问题抛出,答案呼之欲出。
苏念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小,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十分沉重。
“老师,我是苏念。”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过荒谬。
李胜甚至还参加了苏念的葬礼,可是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站在眼前,说是自己已经死去的学生。
可是除去这个答案,似乎再没有什么能够解释清楚。
李胜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来我办公室说。”
苏念木讷的点了点头,跟在李胜的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二人相对坐下,李胜端着热水放在了苏念的眼前。
苏念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双手捧着热水,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开始我也很惊讶,为什么自己还会醒来。可事实是,我真的醒来了,从一个陌生的身体里醒来,甚至是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个职业。”
“不同的是相貌,以及我还有了一个哥哥,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荒唐,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所以在见到您的时候,我没有打算说。”
苏念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内。
她本来以为说清楚这件事需要很久,可没想到的是也仅仅是三两句。
李胜闻言,沉默的看着苏念。
以他五十年来的人生经历,这番话的可信度并不高,可是如果是假的,苏念是怎样拿到手稿,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眼前的女人五官没有半分像自己的学生,可是那双眼的神态……
良久,李胜终于叹了口气。
他缓缓出声:“能回来是好事,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和霍北司走在一起?”
“你之前就是因为他,才没能下的了手术台!”
李胜的口气十分严厉,他没办法说出“死”字。
提及之前的事,苏念心中苦笑。
事实上,上一世的她是怎么死的,比任何人想的都要惨痛。
苏念抬眸对上李胜的目光,强压下喉间苦涩:“老师,我也是逼不得已,没有人能和他斗,不是吗?”
李胜看向苏念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情绪,有心疼,也有不理解。
苏念却只是笑了笑:“谢谢你,老师,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别人,我明天再来看我哥。”
话落,李胜也只好点头。
苏念与李胜道别之后,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了眼苏辰,监测仪器一切安稳,虽然苏辰依旧是紧闭着眼,但脸色明显要比之前好很多。
苏念感到一阵心安。
她走出医院,打了辆车回到别墅。
沾到床的瞬间,苏念阖上了双眸。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霍北司的冷漠与厌恶,还有最后拽住自己的那灼人体温,还历历在目。
翌日。
苏念洗漱下床,看着窗外天气晴朗,本来阴沉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快速收拾好了自己,转身下楼,却忽然撞上了一道目光。
霍北司就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今早最新的财经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眼镜,阳光洒落在他完美侧脸上,好看的苏念甚至有一瞬忘了呼吸。
“你过的很悠闲。”
霍北司冰冷的声音响起,苏念回过神,昨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苏念强逼着自己佯装若无其事,缓缓开口:“霍总给我的工作不就是这样?”
霍北司丝毫没有被她激怒,只是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取下眼镜放在一旁:“是,你很有自知之明。”
苏念自嘲的笑了一声,对上了霍北司的目光:“霍总为什么选中了我?”
霍北司闻言,声音冰冷。
“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即使苏念早有预料,可霍北司的回答还是化作了锥心毒药,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很像一个人。
这件事苏念上辈子就知道。
良久,苏念近乎自虐的勾起嘴角笑了笑:“知道了。”
霍北司神色依旧十分平淡,他瞥了眼苏念,语调是惯有的漫不经心:“这段时间我会来这里住,你做好准备。”
他的语气就像是对着自己的宠物说话,甚至连宠物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个玩具。
苏念心中瞬间涌上些许怒意:“什么准备?”
霍北司闻言,看着苏念的眼神变的更冷:“苏念,你这是什么语气?”
“我查过,你之前在渝城的工资每个月五千块不到,现在一个月我给你五万。”
“你哥哥的病房,一天的费用就是你之前半个月的工资。”
说到这,霍北司冷笑一声,视线落在了苏念的身上。
那视线从上到下扫过,霍北司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还没有问你到底凭什么卖的上这个价……”
苏念心间一颤。
霍北司是无往不利的商人,这是他最擅长的买卖,她怎么敢想自己能讨的到好?
而他口中的准备……
苏念的眸色逐渐暗了下去,讥讽开口:“从其他人身上找影子,霍总,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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