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铭修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父说让自己和云溪结婚！？
“爸，你……”
“你妈那儿我解决，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对云溪。”
季父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病房。
靳铭修站在原地，还没从季父的话中缓过神。
他心里并没有反感，只有对这个决定的的不解。
病房。
“咳咳咳……”
云溪轻咳着，将手链摘下来小心地放回礼盒。
这东西对她来说带着受之有愧，毕竟律师费自己都还没凑齐。
“云溪。”
听见季父的声音，云溪愣住了。
她抬头看去，下意识地喊了声：“叔叔？”
然而这个称呼让她有些尴尬。
自己叫靳铭修小叔，又怎么能叫季父叔叔呢。
季父走进来坐下，语气平和：“其实寒夜比你也大不了多少，而且这辈分也不用太计较。”
云溪攥着被角，显得有些拘谨。
她和季父交集不多，也没想到他会来看自己。
而靳铭修的再次出现，更让云溪觉着很不自在。
看着眼前苍白瘦弱的女孩，季父突然红了眼，但还是竭力克制着情绪：“你受苦了，这些事都怪寒夜，是他糊涂。”
闻言，云溪下意识地看向靳铭修，却见对方也盯着自己。
他虽然皱着眉，但眼中并没有不耐和厌恶，仿佛只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云溪垂眸：“小叔没错，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听了这话，靳铭修心不觉一紧，愧意从眸中一闪而过。
当初他的确是因为云溪的放纵气昏了头。
靳铭修软下眉眼，望着云溪的目光渐渐深沉。
季父暗自抹了把脸，而后扬起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我已经跟寒夜说好了，等你做完手术，你们就结婚。”
短短一句话如同地雷在云溪脑子里引爆，她震惊地看着季父，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季父看向靳铭修，使了个眼色暗示让他说话。
靳铭修面色如常，眼神却带着少有的拘谨：“手术完再说吧。”
季父立刻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
“叔叔……”云溪攥着被角的手慢慢松开，语气透着几丝无力，“如果不做手术，我活不过半年，就算做了手术，我能活五年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说着，她望着靳铭修，努力压着心头的钝痛：“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了靳铭修的心脏，疼的他大脑陷入空白。
就在云溪说完的一瞬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抽离了。
季父也愣了，没想到云溪会用这个理由拒绝。
“云溪，这……”
“爸。”
靳铭修打断他，声音微哑：“你先回去吧，我跟她说。”
季父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安慰了云溪几句后走了。
云溪又低下了头，呼吸却因为对方的靠近渐渐乱掉。
“做完手术，你有什么打算？”靳铭修突然问。
云溪神色一怔，诧然抬头：“你……”为什么不问我不喜欢你的事？
转念一想，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在乎这个问题……
正当云溪为自己那没问出口的话而感到羞耻时，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靳铭修那张冷峻的脸也在瞬间贴近……
云溪浑身紧绷的如同一根琴弦，连同呼吸都滞住。
靳铭修看着眼前相隔不过几厘米的脸，唇线微抿。
“天冷，你不能着凉。”
他双手穿过云溪两侧，将落在床上的外套提起披在她身上。
云溪一愣，似曾相识的暖意好像回到了全身。
她眼眶渐酸，喉咙也像堵了块棉花似的挤得慌。
或许是急于摆脱靳铭修带来的情绪干扰，云溪胡乱找着话题：“十五年前我住院，小叔也跟我说这句话。”
闻言，靳铭修动作一顿。
他慢慢退开，面色复杂：“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云溪嘴角微动，她怎么可能忘记，关于靳铭修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你每天放学都会来看我，坐在病床边给我读书。”她笑了笑，思绪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个年季，“你说你长大要做律师。”
靳铭修眼神恍惚了瞬，记忆好像也跟着被带走。
那时候的云溪又小又单纯，明明是季母伤害了她，却漾着天真的笑容说是自己摔的。
他蹙眉，心中涌上股涩意：“对不起。”
这一声为季母道歉，也为他自己。
云溪眸光微征，目光中闪过抹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靳铭修从没说过这三个字。
但这轻飘飘的道歉也并不能抚平云溪心中的伤痛，反而增添了丝惆怅。
她摩挲着衣角，瓮声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一直都把自己当孩子，对你太任性，这一次也是我的教训。”
看着她氐惆的模样，靳铭修更觉心被一揪。
这回的打击对云溪来说太大，她从前那份无赖的张扬彻底被磨掉，只剩下了悲凉和无奈。
靳铭修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望着眼前那双深邃的墨眸，云溪深吸了口气：“等我好了，先去看看奶奶，然后到处走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钱，但还是想出去看看。”
二十四年来，她从没离开过桐城，而苏父和陈慧总会带着苏雪去旅游。
靳铭修微垂眼帘，视线落在云溪纤瘦的指尖：“一个人去？”
云溪沉默，泪意却涌上了眼眶。
她慌忙低下头，放轻了声音：“嗯，等小叔结婚后吧。”
靳铭修眉目越拧越紧，他凝视着云溪微颤的双肩，缓缓抬起了手。
可理智却生生打断他的动作，让他攥紧了拳僵硬收回。
良久，靳铭修起身，小心敛着语气中的不舍：“好好休息。”
听着匆忙的脚步声远去，泪水“哒哒哒”的滴落在洁白的被面。
云溪抬起苍白的脸，遥望着窗外雾蒙蒙的远方：“小叔……”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至少在那之前，请让她知道她曾爱过的人过得很好……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看着一进来就闷坐在角落的靳铭修，犹豫了半天才问：“和云溪吵架了？”
靳铭修没说话，轻轻抹了把脸，眼眶的酸涩丝毫未减。
“你哭了？”何思辰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靳铭修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心里难受。”
“你还能难受？”何思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没心呢。”
靳铭修看着桌上的病历资料，想起云溪的脸。
“我……怕她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