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终是不欢而散。
秦风失魂落魄地回了府,屏退了下人伏在床榻上小声地抽泣着。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让丫鬟端了盆热水进来洗了把脸。
重新换了身衣服后,秦风才疲惫地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更有些憔悴,满是血丝的双眼透着股受伤的挫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长福跑了来。
“夫人,找着人了,他说未时三刻会候着您。”长福道。
闻言,秦风点点头,压下声音低声道:“若是将军府派人来送东西,你好生收着,等我回来再说。”
“是。”长福行了礼退了出去。
秦风走到廊上,看着突然阴下来的天,心头越发烦闷。
萧颜进门一事皇上没有定日子,既然是妾,也不必太隆重。
她眼眸一暗,让人将刘管事叫了来。
“西园子打扫好了?”秦风问道。
刘管事弓着身回答:“回夫人的话,都收拾妥当了。”
“明晚戌时一刻排个轿子去将她接了来,走角门。”秦风语气淡漠,没透露半分伤心之意。
闻言,刘管事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等出了院子,立刻吩咐人将准备好的龙凤烛和囍字撤了,指了个粗使丫头在西园子准备伺候萧颜。
未时三刻,沁林茶楼。
雅间内,顾羽喝着碧螺春,一副悠闲的模样让秦风生了几丝羡慕。
“夫人愁眉紧锁,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双目一弯,胜似星河
秦风倒觉他是明知故问,没好气地道:“我的难事你又有何不知?”
顾羽听了,轻笑一声:“夫人要是给我个好价钱,我可替夫人算个情卦。”
“有什么好算的。”秦风苦涩地扯着唇角,“他与我而言,不是断命之人吗?”
她抛开这些问题,将注意力放在顾羽身上:“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何人?”
不仅知道她和江牧野的事,甚至还说到她在皇上面前立下的毒誓。
顾羽放下茶杯,一手伏在桌沿边上,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你现在做得并不能改变什么。”
秦风眼睫一垂,满脸沉重。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过是救了养父,阻止萧颜进宫谋害皇上。
江牧野谋逆的心却没有改变。
“夫人心慈手软,终会在酿成大错,到那时,你可还会悔?”
顾羽句句话都如针扎在秦风的心上。
她确实心慈手软,单凭她无法下手杀江牧野一事而言,她根本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若有一日皇上驾崩,她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
秦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复而抬起头:“你为何帮我?”
顾羽吧喳了一下,倒了杯茶:“看来夫人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语气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失落。
秦风眼底更是一片迷惑,任凭她翻遍所有的记忆,都不见里头有这么个叫顾羽的人。
“万事不需要太多筹谋,你既有皇上的宠爱,何必去费劲心思。”顾羽伸出手,握成拳,“手中有权,哪怕你没有理。”
秦风闻言,手渐渐收紧。
权。
就是要因为这一个字,多少人深陷淖泥之中。
但现在除了权,她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能很快的将局面扭转过来……
与顾羽告别后,秦风拿着他塞给自己的一小瓷瓶往府中走去。
这一白玉瓷瓶让她想起梁左相那日给她的药。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要给江牧野的,而是给皇上的。
秦风蹙着眉,有些忐忑不安。
此药能让人在短期内出现重病的情况,不过月余便会好全。
若皇上觉着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会提前封她为皇太女,趁着大权还未被江牧野掌握,她需的掌握主动。
薄暮时分。
秦风仍旧看着那瓶药发呆。
她痛恨萧颜背地里下药暗害皇上,如今她竟成了这样的人。
虽说只是让皇上身体病弱一月而已……
秦风手肘撑在桌上,苦恼地扶着额头。
这时,长福悄声走了进来。
“夫人。”他低声叫了声,将手里一柄长剑双手捧上,“将军府托人送来这个。”
秦风一愣:“可以留下什么话?”
长福摇摇头:“没有。”
闻言,秦风接过剑,让长福先下去。
剑并不用,暗红色的剑柄和剑鞘,一颗红宝石镶嵌在剑柄顶端,杏黄色的流苏穗子微微摆动。
一声“哗”地轻响,秦风将剑拔出了几寸。
剑的两刃泛着阴森的寒光,大有削铁如泥的锋锐。
这是一把开过刃的剑。
只是还未等她仔细看剑中有何信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渐靠近。
秦风收起将剑收起,置于桌上,再将白瓷瓶收入袖中。
进屋的江牧野扫了眼桌上的剑,眼角泛着冷意。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秦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
江牧野一边褪下外衫一边嗤笑道:“夫人忘了吗?今日是你夫君我大喜之日。
极为讽刺的语气让秦风一僵。
她咽下心间的酸涩,望向窗外的枯枝:“嗯,是个好日子。”
纵然她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是她本就该做的,终是忍不住那份难受。
秦风缓缓转过头,看着背对着她的江牧野,脑海中闪过一个从未有过的疯狂念头。
用手边的这把剑,杀了江牧野,她再自杀,撇下一切不管,共赴黄泉……
她眼神一闪,慌忙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江牧野似是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挣扎,却始终未开口。
可他内心却也满是苦愁。
初为官时,他满腔热血,誓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清官。
但却遭高官诬陷,差点被斩。
而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却还是要被算计。
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他也难以回头。
江牧野微微测过身,见秦风紧蹙着眉,目光落在桌上的长剑上。
“这是将军府送来的?”他冷不丁地问了句。
“嗯。”秦风点点头,“是把好剑。”
闻言,江牧野一边穿上新的衣衫一边道:“剑再好,若不用也是暴殄天物。”
秦风再次望向他。
他一席暗红色锦缎长袍,高束着发,眉目清冷。
她心不觉微涩。
那日她穿着囚衣,面前的江牧野也是如此俊逸不凡。
秦风挪开眼,僵硬地开口:“轿子已经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来了。”
江牧野神色一凛,并未多言。
他理了理衣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风缓缓伸出手,将剑紧紧抓着。
她了却一桩心事,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