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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被爆出来的消息其实真假掺半。
吃饭的确是真的，现在哪行哪业不盛行饭桌文化？
但去酒店却是假的，女律师只是送那位法院人员回去而已，并没有同进同出。
然而随着被贴出的照片角度实在刁钻，就算解释，恐怕也很少有人信。
助理屏息等着，却听厉淮琛淡声道——
“恩，你等会儿，我先付个钱。”
助理：“……”
早餐店老板娘掀开豆浆锅盖，一片白蒙蒙的热气在空气中散开。
“小伙子，加糖吗？”
厉淮琛很自然的摇头：“不要糖，油条麻烦炸脆一点。”
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即使厉淮琛以前再怎么不注意生活里的小事，程芊芊还是无意识地渗透进了他的生命和身体当中。
他对吃的向来没什么要求，对这些调味品也很少关注，但程芊芊很喜欢鼓捣这些，每天都给他做不同的菜式，并且还要注意营养均衡。
刚才说的那些要求，也不是他想过后说出来的，而是程芊芊每次吃起时无意提起的一两句，就这样被他记在心里。
听筒那边那头助理还在说。
“厉律，这事情发酵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还是得尽快处理。”
厉淮琛坐上车，将打包的豆浆油条放好，才开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听见他终于出声，助理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当然是出面澄清，然后找出谢骆和程律师陷害恒晟的证据，厉律，这事儿有很多漏洞。”
“然后呢？”厉淮琛连上蓝牙，声音冷静。
“只需要澄清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他们甚至再不用故意做什么，这把火的风向就会改变，朝程芊芊和只需要丢出饵子，再找人带风向，这把火很快就能烧到程芊芊和Justice律所的身上。
助理没说透，厉淮琛也明白。
他是从恒晟的角度考虑，维护的是律所和所有律师的利益，做到这一点，他的确是个合格的助理。
但话落，车内弥漫着低迷的寂静，厉淮琛的眼眸在放亮的天光下像结了层冰。
半晌，他说：“去道歉吧。”
助理愣住，不明白为什么厉淮琛就死活不肯对程芊芊放手。
“厉律，如果我们这样做，律所的名声、还有您的名声就算是……”
“我知道。”厉淮琛打断他，眸底划过抹复杂的情绪，“但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道歉后安抚所有律师，再提高所有人的基本薪资，之后接的每一个案子我亲自筛选。”
助理低估了程芊芊，高估了厉淮琛。
矫矫不群，年轻有为的厉律师，从此被拉下神坛，再不是法界的奇才。
他变成了一个和那些为了钱什么案子都能接的龌龊肮脏之流。
而他明白自己在被报复，却心甘情愿。
厉淮琛已经快到程芊芊公司楼下了，此时此刻依旧沉着冷静
“在不伤害芊芊的原则下，将损失降到最低，明白了吗？”
听完厉淮琛的话，助理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
只能低声道：“明白。”
找一个背锅的，不能得罪Justice律所，更不能牵扯程芊芊。
找一个背锅的，许以足够的补偿，还能顺便将恒晟律所塑造成一个被无耻员工坑害的受害者形象。
程芊芊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对面停着的车里也走下一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大衣及膝，布料高级平整，不见一丝褶皱。
唯一违和的是他手里拎着的打包袋。
“芊芊。”
厉淮琛的声音淡漠中能听见不易被察觉的局促和紧张。
程芊芊深吸了口气，看上去无奈又不耐烦：“厉淮琛，你又来干什么？”
她脸色微白，眼下还有些乌青，没一点攻击性。
厉淮琛眉心微蹙：“你生病了？还是没休息好？”
“这和你没关系。”程芊芊神情冷漠，“我在问你，你又来做什么？”
话落，厉淮琛的视线变得有一丝哀情。
几个月前看见消失了三年的程芊芊突然出现，他在法院走廊里喊住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去买了你大学时最喜欢吃的那家早餐。”
看着他手里的打包袋，程芊芊怔在原地，神情变得复杂。
静默片刻，她难以置信地开口：“厉淮琛，你是不是疯了？”
“网上到处都是你律所女律所为了胜诉进行桃色交易的新闻，你不去解决那些事，来给我送豆浆和油条？”
她一番话说下来，厉淮琛气势全无。
程芊芊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来对待现在的厉淮琛。
以前的程芊芊做梦都是这样的厉淮琛。
可那毕竟是以前。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他才肯放低姿态来关心她的喜好，关心她的一切Ns？
在她不想要了，不再稀罕的时候。
厉淮琛没像之前那样道歉，也没和程芊芊争论。
他只是将早餐递到她手边，然后淡声道：“快凉了，拿进去吃吧。”
程芊芊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缓缓攥起了垂在身侧的手，视线落在眼前的早餐上。
过了几秒，她突然接过。
厉淮琛怔了瞬，眼底随即浮现出一抹欣喜：“豆浆我没有放糖，油条也让……”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
程芊芊将打包袋在直接丢进了身后的铝制垃圾桶里。
早餐其实还很热。
厉淮琛甚至能感觉到那塑料杯破碎后，散发着热气的乳白的豆浆从里面流出来，流淌进脏水里。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喉咙干涩地说完了还没说完的话。
“油条也让老板娘炸的更脆了。”
闻言，程芊芊的心底传来阵刺痛。
她以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可他竟然都记得……
但尽管如此……
但就算如此……
程芊芊别开眼，向后退了几步：“随便你让老板娘怎么做，我说过，我的态度不会改变。所以，如果你非要缠着我，那我怎么对你都是我的自由。”
这几句话，就是厉淮琛之前对程芊芊的态度。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厉先生。”程芊芊不留任何情面，“你这么有时间，还是先去处理你自己那摊子事儿吧，恒晟不是你的心血吗？被人毁了也无所谓吗？”
厉淮琛没说话。
或者说，他嗓子涩痛得已经说不出来。
程芊芊冷漠的态度和话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他生疼。
而她说完，再没看厉淮琛一眼，直接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厉淮琛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望着程芊芊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这样又痛又苦？
她离开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这么痛？
密匝匝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男人缓缓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好久都缓不过来这痛。
不知过去多久，厉淮琛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厉母的名字。
刚接通，只听她怒极的声音传来：“厉淮琛，你是不是疯了！”
“不就是离婚吗，你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死磕在程芊芊身上？！”
厉母之所以会打这通电话，不全是因为恒晟律所陷进的舆论风波。
更多的是她身为母亲，太了解厉淮琛了。
厉淮琛执拗又极端，对在乎的东西咬死了不会松口。
小时候老师夸他认真有毅力，在学校从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生，他的性格注定他会成为许多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性格的弊端暴露得越加明显，他在乎什么，便只在乎什么。
他会放弃整个恒晟，只为了给程芊芊道歉，让她回心转意。
这是厉母可以预见的最坏的结果。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厉淮琛的声音含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冰冷，“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厉母气得哽咽：“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什么都不做！我真的不明白，她程芊芊到底哪点好，就让你这么放不下？”
厉淮琛垂眸，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您知道吗？”他倏地反问厉母，语气带着种说不出的哀伤，“不是说长辈看人很准吗？您觉得呢？”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结婚，你说我怎么觉得？！”厉母缓了口气。
她始终不能理解厉淮琛的行为，不管是三年前他执意地不肯签下离婚协议，还是如今自杀式的道歉，都诧异地让人害怕。
地下停车场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厉淮琛站在原地，宛如一樽冰冷精致的大理石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失神地离开。
下午的时候，恒晟律所发布了道歉声明。
视频里，一个女律师戴着口罩，声称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擅作主张，她刚毕业没多久，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而律所里的其他人和厉淮琛都不知道这件事。
程芊芊看着这个视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了解厉淮琛，他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他早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因着这条道歉声明，程芊芊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下班走去地下停车场时，她还是在踏出电梯后迟疑了几分钟。
她怕厉淮琛再次出现。
而她真的很累了。
踌躇了半晌，程芊芊终是抬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车前，就远远望见一道背影正背对着她站立。
程芊芊的头霎时疼起来。
“你……”
话刚出来，只见男人转过身。
看清他的面容，程芊芊及时收口，神情微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