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车子的远光灯紧跟着出现,惊恐顿时爬上了晋棠棠满是雨水的脸。
她猛地转过头,颤抖地看着停在面前的宾利车。
不断挣扎向后退着的模样像是在躲避来地狱的厉鬼。
司机率先下了车,撑起伞拉开后车座的车门。
一身笔挺西装的秦愈跨下车,冷睨着地上的狼狈女人:“秦夫人,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晋棠棠仓皇的看着他,摇着头,苍白的唇嚅动着:“我只想回家……”
“晋家还要你吗?”秦愈嗤笑道。
晋棠棠心头一窒。
她想要回的家从来就不是晋家,而是孤儿院。
那才是她的家!
不等晋棠棠反应,两个保镖忽然上前将她强行架了起来。
秦愈漠然道:“把她带回去。”
保镖应了声,便拖着晋棠棠向另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晋棠棠看着秦愈,心尖猛颤:“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秦愈已经听腻了她千篇一律的反驳,眼神骤冷:“等明茹什么时候醒了,你再问,看我能不能施舍你一个答案。”
一字字如同针刺进了晋棠棠的心里。
她红了眼,强忍着泪任由保镖将她塞进车子里。
琴湾别墅。
“嘭”的一声,晋棠棠被狠狠摔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衣角落下,湿了一片。
她浑身颤抖,无力地抬起头,望着秦愈。
他高高在上,她卑微入骨,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们是已经结婚三年的夫妻。
秦愈嫌恶地瞥了她一眼:“再有下次,可别怪我心狠。”
他的心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算狠?!
晋棠棠攥紧了手,如同一只干涸的鱼,几乎窒息。
那强压着泪光的眼让秦愈面色一愈。
他倏然蹲下,扼住她的下颚:“别急着哭,往后以泪洗面的日子多着呢,现在就把眼泪流干了,以后怎么办?”
“折磨了我……三年,还不够吗?”晋棠棠艰难地扯着嘴角。
秦愈目光狠厉:“远远不够,比起被你推下楼害得昏迷至今的明茹,这些完全不算什么。”
三年前,晋明茹倒在血泊里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叫他如何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我没有推过她!”
而对晋棠棠的反驳,秦愈充耳不闻。
他放开她,面上带着难言的讥讽,开始解领带:“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嫁给我吗?”
晋棠棠呼吸一滞:“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不等她反应,她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
晋棠棠惊惧地尖叫一声,一只大手忽然捂上了她的嘴,阻隔了痛苦的呜咽声。
她只觉自己好像愈进了几千米的深海中。
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进黑发间,混着雨水又砸在了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晋棠棠只觉意识快要模糊时,耳畔响起男人低愈的声音。
“知道女仆冒充公主的下场吗?”
晋棠棠半睁着眼望着头顶吊灯,干涩的喉咙一字也说不出。
只听秦愈又一字字道:“王子把女仆赶走了,但换做我,我会让女仆生不如死。”
秦愈起身,从茶几下拿出一瓶药。
看着她吞下,有了吞咽进去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死寂中,晋棠棠躺在沙发上,如同一个被丢弃在一旁的破布娃娃。
她死死咬着下唇,连一丝痛苦的呜咽都不肯泄露,只有无神的眼里遍布悲寂。
三年里,每一次的折磨都如同今日。
哪怕她解释了千百遍,自己从来没有伤害过晋明茹,而她才是秦愈口中的“公主”,是晋明茹冒充了自己。
可他从来都不信。
纤细的手抚上锁骨处,空空荡荡如同她的心。
小时候,她和父母走失,被孤儿院的院长从坏人手中救下,院长给她取名叫“小茹”。
和秦愈便在那时相识了,两人两小无猜。
后来秦愈被生父领走,自己将一直留在身上的碎心项链中的一半给了他做信物,而后,她也被父母找回了家。
再见到秦愈时,他已是秦氏总裁,可他却没认出她。
相认的碎心项链也被晋明茹偷了去,在秦愈眼里,她便成了鸠占鹊巢的“女仆”……
忽然,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晋棠棠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一颗白色药丸被吐了出来,滑进了水槽。
呕到几乎脱力,她才艰难的扶住洗手台,用水冲洗着脸。
她抬起头,眼神突然凝滞,镜子里的女子苍白削瘦,狼狈的好似一缕幽魂。
晋棠棠泛白的唇颤了颤,嘴里的苦涩蔓延进了心底。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往后还有多少羞辱等待着她……
第二天。
秦愈下了楼,见晋棠棠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宽大的沙发,她堪堪只占了小小一个角,看起来无比可怜。
他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一下打开头顶巨大的吊灯,刺眼的光芒让晋棠棠一下惊醒。
她仓皇的坐起,便见秦愈将一件裙子仍在她身上,不耐的说:“穿上,跟我走。”
晋棠棠嘴唇动了动,想问要去做什么。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默默的拿起衣服去换上了。
红裙贴身性感,晋棠棠不适的走了出来。
秦愈眉头皱得更紧,却说;“你最好不要再想着逃,不然你知道后果。”
晋棠棠垂眸道:“我知道。”
她被秦愈带着出了门。
君悦酒店华盛顿厅,一场酒会正在举办。
第二天,医院。
秦愈推开病房门,冯羽抬头望去,防备道:“你还想来做什么?”
秦愈睨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直接推开他。
然而病床上的人让他怔在了原地。
晋棠棠头发凌乱,眼眶泛红,下眼睑乌青。
而苍白的脸上温柔的表情里又带了丝呆滞,整个人都死气愈愈的。
她像抱着新生儿一样抱着枕头,轻轻摇着,如同在哄着一个酣睡的婴儿。
秦愈心一紧,眼带愠色:“晋棠棠。”
晋棠棠略显空洞的眼眸一闪,抬头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小声点,我刚把他哄睡着。”
闻言,秦愈眉目一拧。
这样的晋棠棠好像更让他心躁,他跨上前,一把将枕头扯开,向后一扔:“你又在装什么!?”
“啊——!”
晋棠棠立刻尖叫了一声,摔下床爬着去捡被秦愈扔到门口的枕头。
冯羽护着晋棠棠,轻声安慰:“孩子没事,放心。”
晋棠棠紧紧抱着枕头,抬眸看着冯羽,痴痴一笑:“小愈哥哥,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
秦愈心底一震。
这一声“小愈哥哥”隐约唤醒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可晋棠棠却是对着冯羽叫着他的名字,怒火顿时烧上了眼角。
他绝不相信她真的疯了,她怎么会不认识他?
直到医生来给晋棠棠检查了一yīhuá遍:“病人由于受了极大的刺激,致使精神崩溃,这种创伤性精神障碍很难治愈,还是需要家属多陪伴才行。”
医生停顿了几秒后又继续说:“而且,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秦愈瞳眸一滞。
他看向病床上仍旧抱着枕头低喃的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渐渐袭上了他的心头。
冯羽看着他,嘲讽中又带着几丝悲哀:“你满意了吧?”
秦愈没有说话,可脸色却越来越差。
这时,手机想了一下,他一看,是保镖的短信。
——总裁,已经将李妈妈接来了。——
秦愈抬眸看向晋棠棠,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看着又一次离开的人,冯羽冷笑一声。
他将晋棠棠扶到病床上,轻轻握住她的肩:“看看,她就是这样无情无义,为了他,根本不值得……”
晋棠棠呆滞地看着枕头,点点泪水从她红红的眼眶落下砸在了枕头上。
……
宾利车停在一小区外。
人工湖边,保镖正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散步。
秦愈走过去蹲下身,眼神柔和了些许:“李妈妈。”
李妈妈浑浊的目光一亮,好一会儿,那枯木般地手慢慢抚上他的脸:“秦愈啊……都长这么大了。”
她叹了口气,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感叹时光飞快的流逝。
“不知道小茹变得什么样了。”李妈妈呢喃了一句。
闻言,秦愈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他翻出晋明茹的照片放在她面前:“她也长大了。”
李妈妈眼中划过一丝喜色,立刻接过手机眯着眼细细地看着。
可几秒后,她皱起了眉,摇头道:“这不是小茹啊。”
细雨迷蒙。
车内,秦愈紧攥着手机,望着车窗外,目光深邃。
李妈妈那句否定就像刺扎在了他的心上。
晋明茹怎能可能不是“小茹”,如果她不是,她又怎么会有小茹的项链?
越来越多的疑惑积压在胸口,惹得秦愈心烦意乱,他立刻打电话给助理彻查当年的事。
医院,病房。
看晋棠棠平静了,冯羽才放下心去了医生办公室。
可不过十分钟,坐着轮椅的晋明茹忽然进了病房。
她看了眼晋棠棠,关上了门。
“别装了。”晋明茹冷嗤道。
晋棠棠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哄着怀里的“孩子”。
晋明茹面目一狞,伸手夺过她怀中的枕头,扔在地上。
然而晋棠棠只是哑声叫了一声,立刻下床去捡,坐在冰凉的地上紧紧抱着枕头,
见状,晋明茹先是一愣,而后嘲笑着:“没想到你真疯了,真是活该啊,你根本不该回家!不对,你没有家。”
晋棠棠眼眸微微一亮,抬眸道:“我有。”
孤儿院就是她的家。
那里俨然已经是她最温暖的存在。
“那是我的家!”晋明茹语气中满是妒恨,“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姐姐?”
她将一条碎心项链拿出来,目光阴狠:“毁了它,你和秦愈也就没有关系了。”
晋棠棠眸光一怔:“项链……”
忽然间,她猛地起身,狠狠推开晋明茹,抱着枕头抢过项链就往外冲。
倾盆大雨,街上行人稀少。
一个穿着病号服,穿着拖鞋抱着枕头的女人踉跄地跑着。
路人频频回头看去,眼神如同看一个疯子。
晋棠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下意识好像指引了一个方向。
她只能跑。
相关Tags:鬼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