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山脚。
他怎么还没来?
柳琇蕊站在山下,仰目望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层层阶梯,目露忧色。
眼看就要日落,可那与自己相约见面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轰隆!”
天边忽然一阵巨响,柳琇蕊抬眼就看珈蓝寺上乌云蔽日,一道煞白的闪电将天空拉开了一道长口。
她心底莫名一慌,顾不上太多,忙飞奔而上闯入寺中。
寺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往日从不停歇的念经声不见,庭院空荡的吓人。
柳琇蕊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她匆忙赶往为霜住的院子。
院中寂静非常,她急急推门上前,忽然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睁开眼,柳琇蕊发现自己被人绑在祭坛之上。
而她等了许久的为霜,此刻竟穿着只有方丈才能穿的佛门圣僧袈裟,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
“为霜。”
柳琇蕊看他无事,心底石头落下,复问:“不是说好我们今日在山脚下见面,你为何没来?你怎么穿着和尚的衣服?你的头发……”
柳琇蕊不明白,为霜只是被佛门抚养长大,并非佛门弟子,为何今日却一副和尚打扮?
为霜来至她面前,一双眼眸若夜星,气质如月。
他没有回答,只问:“是你做的?”
柳琇蕊一怔,满目不解:“什么?”
为霜看着她,满目复杂。
这时,他身后的老僧常慧厉声冷喝:“你骗为霜下山,火烧我珈蓝寺,杀害老方丈,竟还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柳琇蕊一惊,看向为霜变得寒澈的双眸,急道:“不是我做的!为霜,你信我!”
为霜面若寒霜:“珈蓝寺那么多条人命,你要我如何信你!”
柳琇蕊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不是曾说与人相交,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吗?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何不信我?”
为霜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我如今已是出家之人,只信佛言。”
柳琇蕊听罢,眼眶倏然发红,只觉心底某处狠狠一痛。
“所以,你之前是骗我?”
还没等为霜回答,他身后常慧赶忙上前,挡住了柳琇蕊的身影。
“你先去处理方丈的后事,这里交给我。”
为霜只迟疑了一瞬,便面色不改,决然离开。
他若信她,又如何对得起将自己一手抚养长大,却死于非命的方丈大师。
柳琇蕊看着他背影渐远,眼中星芒渐渐熄灭:“为霜,你不是总说佛家普度众生,你现在当了和尚,却骗了我……”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滑落!
柳琇蕊闭上眼,脑中全是他们的曾经。
过往有多美好,现在想起就又多讽刺。
“常慧大师,方丈大师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骗了我啊,为何你们佛门却要他为僧呢?”柳琇蕊哑声问着。
常慧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问,冷漠回答:“佛门度一切苦厄,入了佛门,之前种种犹如前世,你罪孽深重,当入狱塔,赎尽罪孽。”
话落,武僧便压着柳琇蕊,将她送往狱塔。
“你为何不信我……!”
柳琇蕊委屈不甘的呼唤声骤然响起,为霜踏出殿门的脚步一顿。
狱塔。
塔内又冷又暗,只有一扇小窗,露出一轮残缺的月亮。
柳琇蕊窝在角落,明明身上没有半点伤,却浑身发痛。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狱塔之中待了多少日了。
整个人浑噩无比,每日就望着那扇不曾打开的门,等着为霜前来。
小窗外,夜色深沉,唯一一轮残月照着大地。
柳琇蕊抬头看着,呢喃着:“月儿,你快些圆吧……”
只要月圆,为霜就会来了……
那时候,自己便能见到他了。
柳琇蕊疲惫的眼中蒙上层期待。
珈蓝寺的规矩,每月十五月圆,方丈就会来这狱塔诵经超度。
这也是佛门狱塔存在的意义:尝尽苦痛,立地成佛。
而柳琇蕊记得,那日被押进狱塔之前,听到了那武僧说为霜接替了方丈之位。
终于,几日后月圆了。
为霜,也来了。
柳琇蕊看着盘坐在地上闭目诵经的为霜,一双眼直直盯着,一眨不眨。
可他从进来到现在,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柳琇蕊心中一片苦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念,一个看。
许久,木鱼声嘎止,为霜起身正要离开。
柳琇蕊忙喊住他,再一次想要解释:“为霜……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闻言,为霜转过身,他眸光清冷,却带着厌恶与憎恨。
柳琇蕊对上他的视线,看清那里面的情绪,心像被人打了一拳,闷疼不已。
为霜无视了她的痛苦,沉声冷道:“你作恶多端,背负人命,还敢狡辩!”
柳琇蕊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曾言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那你说说我为何要火烧珈蓝寺?又是什么因让我做出这样的恶果?”
为霜漆黑的瞳仁中映出她此刻的狼狈,开口却是无情:“所以,你承认了是你做的。”
他目光灼灼,烧的柳琇蕊满心痛苦。
见她不再说话,为霜揽着袈裟转身走远。
柳琇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视线被泪雾所遮,心口阵阵发疼。
她张着干裂的唇,冲着为霜最后一次说:“我当真从未骗你……”
为霜背影一僵,最终也只是迈开步子,很快出了狱塔。
门再一次合上,柳琇蕊看着再次变得寂静黑暗的狱塔,无力跌坐在地。
静室,木鱼声一阵阵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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