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关系得来的，长久不了；但依靠利益，可以将人绑死。”
向冠杰回过头，望向开车的姜灵珑，隐晦的光里，他一身疲惫和颓然。
姜灵珑并未留意到向冠杰的目光，再说道，“向冠杰，你是程安明带出来的人，你们思维模式太像了，所以你注定赢不了他。”
“你能想到的，程安明同样也会想到，所以你和程安明的角逐，不过是就地打转。”
此刻的姜灵珑，不像往日里锋利犹如一把匕首的商人，此时的姜灵珑，带着一种沉静。
一种云淡风轻的沉静！
向冠杰缓缓收回目光，盯着前面笔直的车道看，姜灵珑的话，戳中了她就地打转的真相。
从一开始，她小看了程安明，小看他只会坐享其成，却忘了他也曾是资产评估这行里最顶尖的评估师。
向冠杰心思尤为复杂，这种复杂，追溯到根本，是她并没有成为真正能做到赢的人。
金万的案子，迫在眉睫，谁都想赢：程安明想赢、姜灵珑想赢、她也想赢、隐藏在章作铭身后的那些人也想赢……
向冠杰以为，自己是能拼到赢的，但是姜灵珑的话，让她更确切的认知了自己的短板。
看着忽然静默不语的向冠杰，姜灵珑沉默了片刻，她身上淡淡的香烟味，像一团纠缠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线团，一来一往的萦绕开来。
半晌以后，向冠杰才轻声问，“姜灵珑，我和程安明，我们是势均力敌，那你呢，你和程安明，你能赢过他吗？”
昏黄的光线里，向冠杰看见姜灵珑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挑，窗外涌进的夜风，经过他，拂向了她。
姜灵珑目视前方，声音嘶哑，但是透着一股坚定，“我不一样，我要什么，我有什么，我做什么，我从不靠关系。”
“在商场上，你要想成事，不能只依靠关系。周长东肯送来关系，是因为他想要得到什么，而必然，他也要付出什么。这不过就是利益交换，你来我往，直接又简单。”
向冠杰没有说话，听完姜灵珑这几句话，对苏州之行，她心里有了些底。
以她和姜灵珑这几个回合交手下来，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在这件事上一定留有后手。
她试探姜灵珑，“边总，如果对方连见都不见我们呢？”
姜灵珑撇了嘴角淡笑，“商人靠的是嗅觉，哪里有利可图，哪里就会留一扇门。”
众人都知道白云股份的黎总，见一面堪比登天，这个人除了公司，拒绝参加任何私人社交，所以如果是私下直接找黎总，姜灵珑的途径是什么？
想到这些，向冠杰好奇，便追问，“去见黎总，我们真的能见到黎总吗？”
姜灵珑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卷起淡淡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他将向冠杰送回家，看着她进了小区大门，又等了好一会儿，姜灵珑才调转车头朝自己家开去。
向冠杰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
她穿了条白色长裤，清凉的绿色针织衫扎进裤子里，显得活力又青春，她仔细给脸上的伤疤贴上了创可贴。
所以，当她再次出现在基德时，和最近不修边幅的形象相比，判若两人。
前台妹妹确认了好几次，才肯定她真的就是公司新来的苏经理。
接下来的两天，在基德人眼里，向冠杰每天都打扮得风情万种，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和夏雪三人埋首于金万评估报告。
陈铎在姜灵珑和警方的双重高压下，终于交代出核心部件的藏匿之处，对于他的后续审问仍在持续。
姜灵珑派人取回核心部件，夏雪赶回生产基地，在姚斌的协助下，再次试机。
周三晚上九点。
向冠杰检查完报告最后一个字符，终于宣告定稿。
她在邮件中一字一字敲下：
“边总，金万的专用设备评估报告请过目；是否需要专项汇报，请指示。”
“报告结论摘要如下：1、设备整体估值为 6.12 亿元；2、设备性能损耗在正常值范围内，对运行无影响；3、……”
她叫了夏雪三人进来她办公室，在他们注视下，她轻点鼠标左键，将邮件发送了出去。
这场耗神耗力的持久战，终于在某种意义上落下了中场帷幕，向冠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疲惫不堪的三人，他们经历了这些难，做到了这个份上，这份报告究竟是能发挥出它本应有的价值还是沦为一堆废纸，一切都还未可知。
她知道他们连轴转了快一周，个个都已经到达体力上的极限值，胡家磊还顶着家里人给的压力，尤其不易。
她出声催促，“都快回去休息。我欠你们一顿大餐，先记着，等我明天去了苏州回来，给你们补上！”
何恒轩拍了下手，雀跃起来，“我家都不想回了，就想赶紧去旁边酒店开个房间，睡到明天早上九点直接来上班！”
一向注重形象的胡家磊，此时有些胡子拉渣，“单身就是好。我可得赶紧回家哄哄我老婆，陪陪我孩子去。”
向冠杰笑了。
“好！等你，小遇姐！”夏雪说完就准备转身去收拾东西，又被向冠杰叫住，“我明天跟边总申请你们三个调休，边总同意了的话，你们在 OA 上走流程。”
夏雪抬了抬眉，满不在乎，“姐，多大点儿事，还需要调休？我宁愿来上班，重庆四十度高温呢，免费空调它不香吗？”
何恒轩冲夏雪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嚷着，“你真不愧是卷王！老子不管，老子累死了，老子要休。”
胡家磊一把搂过何恒轩肩膀，拖着他往外面走，“年轻人老子老子的干什么，”他朝向冠杰挥了挥手，“苏经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向冠杰看着三人打打闹闹的下了班，就连办公区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只剩下她这间小小办公室的灯光依旧明亮。
她坐了下来，梳理这两日检索到的信息，对于黎应平，她有了大概的画像：这是一个从基层奋斗出来的管理者，有野心有手腕，但是相对没有根基，因此，他需要不断的做出业绩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他前段时间在内部发表了讲话，承诺在未来三年一定带着白云股份攀上更高的山峰。
而另外一头，姜灵珑和林永生敲定好评估合同主要条款。
他们约好下周会面，将剩下事物交给两边法务对接。
深夜一点了，姜灵珑坐在车上看着向冠杰发来的金万评估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