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停在原地没动,心里却没来由地慌得更甚。
浅碧笑问:“二少爷这么早出门啊。”
谢淮南看着谢如琢,道:“嗯,出去有点事。”他转身要走,可想了想,又回头朝谢如琢看来,问,“那天晚上想对你不利的人已经找到了,你想去看看吗?”
谢如琢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林家的那天晚上。
她一直也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但后来听说是林家的一个表亲,想来她也不认识,已经让林家暴打了一顿就算了,反正她也没吃亏。
只没想到谢淮南依然在追究着这件事。
现在谢淮南一问,她虽然防备忌惮他,但还是肯定地点头回答:“想。”
谢淮南看了看天色,视线又落回她身上,道:“那就跟我去看看。你要回去换身衣服么?”
谢如琢抿了抿唇,转头往宴春苑里走。她身上的春衫已经被汗湿了,当然得换。
回到宴春苑后,谢如琢擦了擦身子,浅碧便在衣橱里给她挑裙子。
之前都是浅碧挑什么谢如琢穿什么,哪想这回浅碧却怎么挑她都不满意。无非就是觉得太贴身了,穿起来身段显露无疑。
谢如琢想要宽松的,最好像水桶那样,罩在身上看不出一丝凹凸。
浅碧不解道:“小姐这样的身材,别人想都想不来呢,巴不得穿贴身的,小姐怎么净还遮遮掩掩的。”
谢如琢随口道:“穿那样子出门,若是遇到坏人,不得吃亏么。”
对此浅碧十分心安道:“不会啊,有二少爷和小姐一起,坏人哪敢惦记小姐啊,定会被二少爷打得爹娘都认不出的。”
谢如琢抽了抽嘴角,心道惦记着她的最危险的人物……可不就是她二哥么。
谢如琢一个劲地要求裙子要宽松,浅碧也感到很无奈,手里捧着一件烟粉色裙子,道:“小姐,这已经是最宽松的一件了。这完全不能怪衣裙啊,这些裙子刚做出来时,小姐穿着都挺宽松的,可近来小姐变化挺大的,再宽松的裙子都已经遮不住啦。”
谢如琢将那烟粉色的裙子穿在身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也感到郁闷纠结。
她道:“母亲那儿的补品真是害人不浅。”
浅碧笑道:“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小姐就不要嫌弃啦。”
谢如琢出来时,谢淮南还在花园里等着她。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句“走吧”,便先走在了前面。
出了家门,走到了街上,谢淮南忽然出声道:“尸体你怕么?”
谢如琢道:“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没见过。”顿了顿,又道,“他死了?”
颜护卫便把大致的情况给谢如琢说了一下。
等到官府时,负责审理此案的徽州城守亲自出门来迎接。城守也不知谢淮南为什么会对这件案子感兴趣,还亲自前来,自当陪着小心。
此时堂上正停放着那具才从林家池塘里打捞起来的尸体,旁边跪着一个孱弱的女人,正颤着肩膀抽泣。
除此以外,还有林家的管事,及发现此尸的一干下人等。
谢淮南和谢如琢进了审堂,衙役便搬了两张太师椅过来请他们就坐。
第132章对簿公堂
谢淮南从尸体和女人旁边经过时,黑靴停顿了一下,才两步经过。他扶着椅把往太师椅上一坐,身体往椅背上略略一靠,不经意间的随意的动作,就将平日里养成的气势衬出一二。
谢如琢规规矩矩地在他旁边坐下。
温月初跪在尸体旁,不住垂泪。
她身体微微绷着,不能不紧张。
她哪里想到,谢淮南会在这个时候来官府,并且还坐在这审堂之上。
这种情况下,温月初知道自己还是应该感到庆幸,幸好谢淮南要找的郑成仁已经是个死人。若是郑成仁再晚死一天,活着落在他手上,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只要熬过了眼下这一关,温月初便自由了。
随后城守大人便开始仔细询问事件的始末。
按照温月初的说法,前两日郑成仁在林家干出混账事,温月初十分失望难过,第二日便亲自去往林家赔罪,请求林家主母的原谅。这一点管事的可以证明,她在林家门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后来郑成仁去林家接温月初,温月初崴了脚,又遗失了手镯,她趁家仆去给她拿跌打酒时,一瘸一拐地沿路回去找自己的手镯,这一点也有人证明。
然后郑成仁便一个人在花园里等她。可她找到手镯回来以后,发现郑成仁已经不见了,还以为他是等不住,自己先回去了。
对此没有任何人怀疑,因为郑成仁是个什么样的杂碎,大家都清楚。
城守便问她,“你回去以后没发现郑成仁没回家?”
温月初哭道:“事实上,我相公经常三ᵚᵚʸ天两夜不回家,我也早已经习惯。我以为当晚他又是去别处花天酒地了。”
城守又听林家人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仵作验过了尸体,说是溺水而亡。
郑成仁的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都泡胀了。当时他后脑遭的两下撞击,估计没怎么出血,又隐藏在黑色的头发里,就是有出血只怕也被泡得发白、难以辨认,因而仵作也没能发现。
如果郑成仁的死不是意外的话,比起温月初,林家泄愤杀人的动机还更大一些,毕竟前一晚郑成仁才在林家闹出了事。因而城守盘问林家人时,她便当个弱者,楚楚可怜地哭泣。
谢如琢听那声音,怎么都觉得十分熟悉。
温月初又一直垂着头,发丝遮住了她的脸。
谢如琢忽然出声道:“你可是温月初?”
温月初身形一顿,不得不抬头。谢如琢总算看清了她的模样,已是满脸泪痕,伤心欲绝。她敛了敛悲伤神色,道:“让三小姐见笑了。”
谢如琢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又道:“地上这个是你的丈夫?”
“正是亡夫。”
原来那天晚上想使坏的人,居然是温月初的丈夫。
这也太巧合了些,事情才将将过去两天,人就死了。
谢如琢问:“林家做喜事那一日,你也在林家?”当时她好像不曾见过温月初,但当日宾客实在太多,没注意到也有可能。
温月初答非所问道:“我本来也劝相公不要去的,林家与我们不亲,去了也是遭人笑话。可是他这个人偏偏就是这样,哪知他竟在林家干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
谢如琢道:“我问你当日可在林家?”
温月初顿了顿,才道:“当日我确有随相公一并去林家,后来身体不适,中午饭过后就早早回去了。”
一经询问林家的管家,确实温月初是去了,但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得而知,毕竟当天客多,不可能一一看得过来。
但是大家可以证明的是,当天晚上郑成仁被捉奸的时候,温月初并不在林家里。
殊不知她在东窗事发之时,便早已偷偷出了林家的大门。
这一点寻常人可想而知,若是自己的妻子在旁边,郑成仁哪还能做出这种事来。定是他妻子不在,他才如此的色胆包天。
谢如琢又道:“你相公花天酒地、禽兽不如的一个人,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郑夫人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何还要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然据我了解,郑夫人虽是贤良淑德,可也恩怨分明。”
温月初顿时意识过来,她把自己扮成一个受害者,别人或许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但谢淮南和谢如琢多少是清楚的。
她现在这样伤心欲绝,确实有点夸张了。
听堂上的描述,郑成仁就是一个人渣,这样的人死了,不是该让他身边所有人都松口气吗?
温月初泪眼看着谢如琢,嘴角的笑意嘲讽,道:“三小姐生在高贵人家,养尊处优,还未出阁,怎懂得嫁做人妇的辛酸?生活艰苦一点算什么,人活着总比死了好,难道要我往后做了寡妇,遭左邻右舍欺负,一辈子孤苦伶仃,我还要放声大笑吗?”
谢如琢道:“听起来是有两分道理。”
她感觉到了温月初话语间的怨气,她也平淡以对。
温月初又看向谢淮南,道:“你们兄妹二人,今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现在成了寡妇了,你们可以高兴了!”
谢如琢道:“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我反而觉得他死了怪可惜。”
若是人没死,兴许还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人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可温月初这股怨气,实在是发泄得可笑。
以前谢淮南与温家走得近时,谢如琢好处处顾及着,虽没与温月初有什么交情,但也不至于交恶。
可温月初没详细了解过郑成仁便匆忙嫁人,这样的生活是她自己选的,怪得着谁?
谢如琢被掳这件事,她尚且还没对温月初有过怨气,温月初倒先来怨她了。
官府一时也没有头绪,最后姑且将此案定为意外。若是还有后续,再继续追查。
郑成仁是个人渣,死不足惜,因而官府也没有十分上心。而林家平白惹上这样的风波,不管是意外也好谋杀也好,只想快点了结。
林家是大户,在没确定有凶手杀人之前,官府也不好拘人。但好在林家很会做人,管事地送了不少的银两给温月初,当做是补偿。
看样子说是后续再追查,事实上可能性很小。
郑成仁的尸体泡得面目全非,天气又渐热,需得尽快下葬。等人一下葬,此事就算彻底了结。
谢如琢跟着谢淮南从官府出来时,官府正着人准备帮温月初把尸体抬回去准备后事。
谢如琢走下衙门门前的台阶,有些闷闷不乐的。
谢淮南看了看她,道:“怎么?”
谢如琢抬头就瞪他一眼,无形之中带着两分嗔怪的意味,道:“我仔细想想,温月初要怨,也该是怨你吧,现在我受你连累,她倒怨起我来了。当初拒绝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谢淮南步子一顿,转身就又往衙门大门里走。
谢如琢赶紧拉住他的袖角,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她又飞快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