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馥仪抱着脑袋怔怔看着楚钧墨,自然也没错过他脸上的讥诮与冷然。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自己,他又是谁?
似乎欣赏够了她的崩溃,楚钧墨走到厉馥仪面前,俯身与她四目相对,低沉的嗓音再次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话语。
“七年前的这个晚上,我在站在对面的便利店……”
厉馥仪瞬间双眸圆睁,僵着身子转过头看去,她的对面依然伫立着的一个陈旧的小超市,难道当年钧墨现场目击了那件事?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这么一个卑劣无耻的人!
“当时我在便利店买水,我的父亲,就在外面等我。”说到这里,楚钧墨痛苦的闭了闭眼,然后很快睁开,看向面前的女子,黑沉如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你知道吗?等我出来就看到父亲躺在地上,而你,不但不喊救护车,还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面前男人冷到极致的目光如冰棱,狠狠砸到厉馥仪的脸上,洞穿她的身体!
他的父亲,父亲!!
原来远不止目击,还有更残忍的在后面等着她!
厉馥仪捂住嘴不敢置信,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她撞的偏偏是钧墨的父亲……
所以,所以他接近自己是为了报复?!
“这么多年了,你那惊慌失措的脸,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楚钧墨的眼里全是深深的恨意。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厉馥仪慌乱的抓住楚钧墨的手,着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是对面的远光灯……”导致自己看不清前面,所以才……
楚钧墨甩开她的手,像沾染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般,对她的厌恶已经丝毫不想掩饰,“你是不是故意的,都改变不了我父亲被你撞死的事实!你是不是故意的,都有厉常松替你善后!”
她无数次觉得,被他宠过爱过,其他人的对自己的好又算得了什么呢?
厉馥仪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楚钧墨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一种近乎扭曲的痛快。
原本的幸福生活骤然天翻地覆,除了哭,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想到你这种人的眼泪居然也有温度。”一只温暖略显粗糙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楚钧墨摩挲着指间沾到的湿润,拿出手帕用力擦了擦,然后嫌恶地丢到地上,“可惜你的眼泪,一文不值。”
厉馥仪恍然想起,他曾经珍而重之吻去她欣喜的眼泪,说……是甜的,果然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女孩。
现在想来,他是在嘲讽她吧。
“钧墨,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我求求你,求你你带我去见我爸……”厉馥仪六神无主,她现在好想爸爸。
爸爸在医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不敢想如果被他知道是自己最看重的女婿整垮了序远……
这时,楚钧墨的电话正好响起——
“好,知道了,我们就过来。”他挂了电话,转头看她,神色带着不明的意味,“走吧,去医院看你爸。”
终于可以去医院看爸爸了!
心急的厉馥仪光着脚回到车上,连拖鞋都忘了穿回来,楚钧墨也懒得提醒她。
领着她到了病房门口,楚钧墨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你爸就在里面。”
厉馥仪没注意到这些,连忙推门进去喊道:“爸爸!”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病床上已经盖着白布的身体!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脑袋轻轻摇晃着,嘴里不停低喃,不会的,不可能的!那不是她的爸爸!
厉馥仪灰扑扑的脚站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眼神发直的后退几步,随即碰到一个宽厚的怀抱。
楚钧墨握住她的双臂,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你不是想见你爸吗?去啊。”
厉馥仪把脸转开,摇摇头抽泣着,“不是,我走错房间了……”
床边,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医生遗憾的说道:“楚先生,楚夫人,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楚钧墨强迫厉馥仪走到病床前,伸手掀去床上之人脸上的遮掩,说出口的话让厉馥仪冷得彻骨。
“真可怜啊,居然死不瞑目。”
厉馥仪呆在那里看着床上躺着的厉常松,看着那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
此刻的他面色青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又好像在等待什么人,混合着祈求和绝望,一直朝着门口的方向。
手耷拉在床边,地上还有他挥手打碎的杯子……
厉馥仪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抚上厉常松的眼皮,想让他双眼得以紧闭,可惜却合不拢。不再等待,她将白布重新拉了上去……
楚钧墨没想到这个女人看到自己去世的爸爸,第一个动作不是痛哭流涕,也不是为他合上眼睛,反而违反常态的做出这么多镇定的动作,呵,还真不像她的智商。
厉馥仪的手垂在身侧,止不住的颤抖,她是个没用的女儿,能做的也只是为爸爸留住最后一点尊严,免得他被不相干的人这么围观,耻笑。
“医生,我爸是什么时候走的?”
即使她已经有了预感,但终归抱着一丝希望。三年的亲密无间,耳鬓厮磨,就算这个男人是演戏,也好歹有一点点情分吧……
“回楚夫人,厉常松先生是于十九点十五分离世的。”
厉馥仪身子晃了晃,咬牙尽力才撑住。也就是说,之前楚钧墨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爸爸已经走了,所以才答应带她来医院。
甚至,是他示意医生消极治疗的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