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就见到萧锦鹤正站在书房门口,一身墨色衣袍平添了几丝冷凝。
虞念愣了下,忙跪在地上,不等开口求情。
就听萧锦鹤冷声说:“阿然冲撞年儿,杖责二十,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饶。”
话毕,他转身进了书房。
虞念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后,只是将不省人事的阿然扶回了梨院。
床榻上,阿然仍旧未清醒。
望着她背上的伤,虞念鼻间发酸。
阿然已在府里六年,规矩早已熟记在心,怎会冲撞宋清年?
小心翼翼的揭开她被血凝住的衣衫,用指腹挑了一点药膏轻轻上药。
微凉的药膏涂在身上,刺激的人清醒。
阿然醒过来,抬头就看见虞念微红的眼眶。
她声音微颤:“我没事。”
虞念默声不语。
阿然很难动作,却还是忍痛拍了拍她手,将今日事一一告知。
最后叹声说:“我只是为你不值,那宋清年心思深沉,待哪日主子看清她真面目,定会识得你的好!”
虞念上药的动作一顿:“我亦不是心思单纯的人。”
若单纯,怎会明知自己不过是个暗卫,却还在肖想能以另一种身份陪在萧锦鹤身边!
上过药后,阿然精力不济,沉沉睡去。
虞念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去。
接下来几天,虞念一直在照顾阿然,直至她伤好,再没见过萧锦鹤。
只听人说,宋清年在府里住了下来,萧锦鹤还将最靠近主院的颐院给她住。
也经常听府里下人说宋清年有多么好,和萧锦鹤有多般配。
夕阳散落,残阳如血。
虞念望着天边的红云,手握着那枚腰牌很久,做下决定。
书房。
虞念到时,萧锦鹤正伏在桌案前,正在处理要事。
烛火摇曳。
他的面容掩在明暗之中,不甚清晰,虞念看着却有些出神。
好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将在心里演练百次的话说出了口:“主子,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入萧府之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萧锦鹤抬头看她:“什么?”
虞念一字一句复述着他当年说过的话:“您曾说,若有朝一日我想离去,您便会放我走。现在我想离开了。”
“不行。”
虞念愣了下:“为什么?”
萧锦鹤没有丝毫迟疑:“暗卫之中唯你是女子,可护在年儿身边保她无虞。”
虞念脑海中一片空白。
许久,她才操着干哑的嗓子问:“只是因为宋小姐?”
萧锦鹤沉默以对。
看着男人依旧俊朗的面容,虞念却忽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书房再没人说话,寂静无声。
后来,虞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书房。
只是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秦疏。
秦疏眉眼复杂:“你……当真喜欢萧锦鹤?”
虞念猜他是听见了自己和萧锦鹤的对话,刚想开口,顿时一股温热顺着鼻间淌下。
她连忙抬手捂住,又害怕站在此处,会被萧锦鹤察觉,什么都来不及说匆匆离去。
树下角落里,因失血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手亦开始抖颤。
虞念有些艰难的用手帕一点点擦去血迹,然后将带血的手帕收好,才朝着梨院走去回。
可不知为何,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瞧见她,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梨院门口。
虞念刚准备进去,却听见几步外侍女高声嘲弄:“虞念算什么东西,一个奴才竟也敢肖想主子!”
虞念以前觉得喜欢萧锦鹤只是她一人之事,同旁人有何干系。
可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在一场一厢情愿的感情里,旁人的流言蜚语足以化作刀剑,字字见血!
梨院。
虞念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沉沉睡去。
可刚入睡不久,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许多暗卫和侍女嘲笑她,不过是一个替身,是山鸡妄图变凤凰,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惊醒之时,夜色渐浓,月色寒凉。
冷风刮过身体,让她无端发抖。
虞念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鼻尖又有温热流下。
红衣染了血,本不清晰。
可不知为何,虞念却觉得刺眼的厉害,连带着大红的衣衫都刺目非常。
虞念不想再看,起身回了房间,翻出压下箱底的唯一一件素色衣衫换上,才抱着那带血的红衫去浣洗。
井水寒凉,秋风一扫,更是刺骨。
虞念似乎不觉,只操着冻到通红的手回院中晾衣。
不想刚挂上,转头就见院外的萧锦鹤款步走来。
月色清寒,他眼色如墨。
虞念回过神,躬身行礼:“主子。”
她知道他是为何而来,遂直接开口:“您还是放我走吧,等我走了,流言不攻自破。”
萧锦鹤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这个给你。”
说着,萧锦鹤伸出手,宽厚的掌心躺着一个翠绿的玉镯,成色很好。
虞念没动,不知他这是何意。
这时,萧锦鹤清冽的嗓音响起:“权当补你的生辰礼。”
虞念一愣,就听他说:“我曾想过将你留在身边,不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答应的都可以给你。”
听到这话,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虞念一直压在心里的情愫快要涌出,
她眼眶微热:“主子……”
却不想下一秒,只听萧锦鹤质问:“可你为何要这般不择手段?”
闻言,虞念身子发僵。
萧锦鹤面色冷然:“本以为你很单纯,本以为我亏待了你,本以为……”
冷风一贯而入,好似吹进了虞念的心底。
她恍惚明白:一个人若不相信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虞念摩挲着手心的翡翠玉镯,声音低喃:“主子,或许是我不该肖想你。”
这一段感情,不过是黄粱一梦。
夜色渐深。
府内安静不已,只有清寒的月光。
虞念睡不着,孤身在府内漫无目的走着。
不想刚走到花园假山旁,就听见另一边传来侍女的小声议论。
“我刚刚去颐院回来,看见宋小姐好像在试衣衫,那大红的衣衫真像喜服。”
“主子和宋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宋府正挑选良辰吉日呢。”
“真的?那府里岂不是过不久就要有喜事了。”
……
话声渐远。
虞念怔站在原地,遥望着不远处比邻的主院和颐院亮起的烛火,心底痛意袭来。
是啊,萧锦鹤和宋清年心意相通,两厢情深。
而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个奴才……
整夜未眠。
翌日,天刚亮。
梨院门被推开。
一暗卫走到虞念面前:“主子命我送你去开封别院,待安排好府内事宜再接你回来。”
驱赶来的突兀。
虞念不意外,嘴里却还是发苦。
她不知萧锦鹤会接她回来的话是真是假,亦或只是给她一个理由让自己乖巧离开。
但她没有勇气去问:“可否等一下?”
暗卫有些踟蹰,但还是点头:“尽量快些,莫要让主子生气。”
虞念应了声,回到了房内,找出她之前就已收拾好的包裹。
却在出门那刻停住了脚。
她环顾着这间自己住了六年的房间,不由想起萧锦鹤第一次带自己来梨院时的场景。
那时,他推开门,声音一贯的清冷:“从此,这里便是你的家。”
可惜,不过六年,他就把一切收回。
虞念眸色微暗,最终走到了书桌前,提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