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些智能设备,要登陆微信之类的社交媒体,都需要网络的。没有网络,手机就只能打电话发短信,不能登陆互联网。以前的那种电脑,上网用的基本是网线。后来有人发明了不用网线也能上网的技术,叫做无线。你如果在家里,就可以装个无线路由器,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猫’。”
沈青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挑能把事情讲明白的话讲。
“装了‘猫’之后,你就能在家里上网了,微信啊微博啊都可以登陆聊天了。但如果不在家里的时候,就可以用流量,也就是可以移动的无线网络,基本上中国哪哪儿都能连接使用流量上网。但是流量是要花电话费的,无线路由器好像是要宽带费。”
“总之,你可以抽个空去营业厅开通个流量套餐,之后再慢慢摸索,我们都是年轻人,慢慢摸索,没有我们学不会的东西。”
沈青缓缓道来,最后几句话,基本是给眉头微簇的李岩的鼓励。
他看起来就没怎么听懂,但很努力地在分辨她口中的一个个名词。
讲到这里,手机“叮咚”一声,是微信下载完了。
“好了,我们可以打开了。”沈青把手机交还给他,要他操作,自己则在一旁指导。
沈青的位置坐得比李岩低不少,他拿着手机,她不一定能看见。于是他弯下腰,将手机放在两人都看得见的的位置。
因此,两人的上半身凑得很近。
他虽然不熟悉电子设备,但毕竟也用过电话和短信,打开微信还是没问题的。
“对,先点下面的注册。”
沈青突然有种人民教师的感觉,一步步教导一个完全不懂的学生搞懂一堆知识点。而且她不得不承认,李岩是个颇有天赋的学生。
注册,实名认证,绑定银行卡,等等操作,他都顺利地完成。
因为他的手机并没有照片的缘故,头像只能暂时用了系统相册里的风景照。
至于昵称,他考虑了一会儿,用手写输入了“李岩”。
沈青默默一笑,果然,这个人拒绝一切花里胡哨。
注册完了,微信显示了主页面。
“然后?”李岩转过眼眸去看她。
眼中的姑娘不似上一回见到的苍白孱弱,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她显得格外明媚有神。
低下头的姿势令她的马尾辫从身后滑到了身前,脖子暴露出来。
他似乎能看见脖颈里的血脉,只在她身上觉得有种莫名的生命力。
沈青没有抬头,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告诉他:“然后点这里这个加号,你先添加我为好友。我之后再把安山的其他人推给你。”
“对对,就是这里,你来扫这个码。”
她调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放到他手机之下。
“滴”一声,扫描成功。
李岩看着跳出来的信息界面。他当然识字,看得懂界面里的各项信息是什么意思。
最上面是一张图片,沈青说,这叫做头像。刚才你就用了那个山的照片作为头像。
李岩看这图,是一只黑白的狗。
“你养狗?”他问。没发现她身边有狗的痕迹,因此有点奇怪。
因为他坐得比她高,就算弯腰俯身,头也在她耳朵位置以上。说话的时候,热热的气息在她脸边晃悠。
沈青以为是外头吹进来的热风,不曾在意。
“不养。这张图片不是我拍的,是网上找来的。我挺喜欢狗的。”她解释道。
李岩于是看其他的信息:昵称叫做“孔庙在逃传承人”,地区是云汇市。
“这样就行了?”他又问。
“你还没发送申请呢。点底下这个键。”沈青用手指在手机屏幕十厘米上方示意。
于是显示的是申请好友界面。
她本想教他在验证申请信息里面输入“我是李岩”四字,又想起人家的微信名就叫“李岩”,还是不用多此一举了,便道:“点发送就好。”
李岩照做。
沈青的手机很快收到了验证消息,她通过申请,并发了个微笑狗狗的表情包过去。
李岩觉得这东西跟彩信有点像,还能发图片。但当初彩信流行的时候他都不怎么接触,如今看到花里胡哨的表情包,自然也不会熟悉。
但他发觉了一件事,这姑娘还挺喜欢狗的。
不知为什么,沈青突然不说话了,竟然舍近求远地开始打字:“这就是聊天界面了。摁左下角的波浪,可以调出语音聊天。旁边那个笑脸,可以发送表情。”
为了配合她,也是为了试一试微信交流,李岩也输入了个“嗯”,发送成功。
沈青对他的配合心领神会,一时又觉得他真是一点就通,笑意一下子涌上眉梢,抬起头来看向他:“有人说过你好聪明吗?”
话说完,就觉得不对了。
聪明,往往都是年长者夸年幼者的。李岩明显比她大了不少,她说他“聪明”,总有些不伦不类。
李岩则愣住了。不是为了“聪明”二字的用法,而是他确实没被人说过“聪明”。旁人夸他最多的都是“力气大”、“能吃苦”,或者是“体力好”、“长得高”。
这是一种陌生的夸赞,让他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一个云汇大学的高材生、读书人,夸他个初中学历的挑山工聪明?
倒不是看不起自己的学历,也不是看不起自己的身份。只是事实毕竟是事实,沈青的学历比他高了不止一点两点,自己轮不上她说的“好聪明”。
他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不解。
两人对视了片刻,都觉得不妥,随即都转过头去看手机,并选择性地忽略了刚才那句话。
“呃…其实微信还有很多小功能,你也可以之后慢慢摸索。”沈青道。
“好。”李岩依旧话不多。
在推给他王安生等店主、小孙师傅等挑山工的微信,以及拉他进群之后,沈青看着他独自操作,越来越熟练地发送好友申请。
“那么,阿哥,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烧点便饭。上次说过要请你吃顿饭的。”沈青站了起来。
李岩没有扭捏:“行。”
沈青一直在教他,耐耐心心地仔仔细细地,他都看在眼里。再说这回是他自己同意进店坐一会儿的,她一开始就说了要请他吃饭,他不会扫她面子。
即使之前,他几乎从来不与人一起吃饭。
陪他吃饭的,都是一条叫“黑子”的狗。
他自己也会做饭,自己烧自己吃,从不请客,也很少被请客。他所剩的、还在联系的亲戚很少,只有逢年过节时会一起吃顿饭。
更何况是在一个女孩子的家里,被人留下来吃饭。
这是根本没有过的经历。
沈青的手艺在她上山之后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除了偶尔泡方便面之外,她基本自己动手做饭。
几道时鲜蔬菜已经很拿得出手,做饭时虽然还是会看几眼菜谱,但色香味勉强能算俱全。
等菜上桌时,李岩已经加上了好几个好友,正被人盘问怎么突然注册了“微信”。
“饭烧好哉,阿哥,来桌子这里坐吧。”她喊他。
“嗯。”李岩收起手机,坐到了餐桌的位置。
沈青看着他的体型,给他用大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饭。自己则只盛了小半碗,她今天胃口不大。
“刚才是在和其他店主聊微信吗?”她端着饭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把饭碗递给他。
李岩道了声谢,又说:“是。”
沈青心里默默感叹他真是惜字如金,说话不是“嗯”、“行”,就是“好”、“是”。
她从前见过很多内向的男同学,也常常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牙膏一样吐话,但李岩看起来分明就不像一个内向的人。
他会主动背着她下山去十五道,也会帮她垫钱,陪她再上山。他内在里明明就是一个热心肠的实诚大哥,很有安山人的互助精神,就像“平安是福”小孙师傅那样,靠力气吃饭,靠实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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