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陆景珩的车停在了新珩大厦办公楼门前。
他给江辞打了个内线电话，说在楼下等她。
江辞上车以后，陆景珩便把手机递给了江辞。
她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接了的周琦阿姨的电话。
“周琦阿姨找我什么事儿？”江辞非常紧张，生怕妈妈会出什么事儿。
“哦，她打电话过来说，你妈能活动了。你要不要给她回一个看看？”陆景珩说道。
“妈妈的手指又动了？”江辞惊喜地说道，“是不是代表妈妈快醒了？”
她仿佛不是跟陆景珩说话，只是在自顾自地兴奋。
“唔，是么。”果然，陆景珩不能共情江辞的兴奋。
江辞的电话打给了周琦阿姨。
“江辞，你妈妈醒了，能说话了，快来。”周琦阿姨说道。
江辞有一瞬间的愣住，她不敢相信这个消息，脑子里空白了好久。
“真的？”江辞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可是她自己都不察觉。
“快来吧。”周琦阿姨说道。
周琦挂了电话以后，江辞的手机还扣在耳朵上好久。
她生怕刚才是她做的一场梦，怕梦醒。
毕竟六年那么长。
“你有时间吗？能不能送我去江洲医院？”江辞慢半拍地说道。
“有。”说完，陆景珩的车子就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江辞一路都很激动，脑子是飘的。
到了江洲第一医院，陆景珩也要下车，可是江辞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步子郑重地停在了那里，转头对陆景珩说，“你能不能不去？”
“哦？为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ˢᵚᶻˡ知道的？”陆景珩假意调侃。
“不是，医院这种环境，您还是别去了。我妈刚醒过来就见你，不大礼貌，我还要介绍很多。行吗？”江辞一副祈求的口气。
“行。”陆景珩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上次，江辞也是这种借口。
陆景珩上次没注意，这次他知道了，她害怕她妈醒来，会说破。
江辞火速跑去了神经科。
推门喊了一个“妈”以后，眼泪便夺眶而出。
“小辞？”妈妈的眼泪也都落到了枕上。
江辞扑到了妈妈身上，“妈，你醒过来了？你真的醒过来了，我不敢相信，六年啊……”
屠瑛拍了拍江辞的后背，“小辞还跟以前一样，爱哭啊。小辞现在的样子，妈妈已经认不出来了，以前还是高中生，现在……刚才你周琦阿姨告诉我，六年已经过去了。”
屠瑛对江辞的现在一无所知。
江辞的眼泪更汹涌了，妈妈还叫她“小辞”。
终于，除了爷爷，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叫她“小辞”的人。
江辞的心里百感交集。
定了定情绪以后，江辞坐在妈妈的床边，好好地跟妈叙旧。
周琦适时地出去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你哥干什么呢？”屠瑛问。
“我哥当司机，他干得很好。您生病期间，他常常来看您。”江辞抹了抹眼泪说道。
屠瑛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她苦笑一下，“他？巴不得我早死吧？死了，他不用出医药费了。你呢小辞，干什么工作？”
屠瑛握紧了江辞的手。
江辞很激动，曾经，她握妈妈的手握了无数次，她都感觉到孤零零的，如今，有回应了。
“我？我在一家集团公司当审计，我在考注册会计师，明年就考下来了。”江辞很自豪地说道。
“小辞是妈妈的乖孩子。”屠瑛很温柔地摸了摸江辞的头，“对了，妈妈住院，费用挺高的，钱是哪来的？刚才你周琦阿姨跟我说，她护理的费用，一个月三万。”
“这……”江辞一时没了下文，“之前爸爸工作的房地产公司有几十万的赔偿，撞您的人也给了几十万，差不多了。”
屠瑛摇了摇头，“不够。”
江辞看瞒不过去，便说，“妈妈，陆景珩您还记得吧？”
“记得。”屠瑛刚刚见过，怎么会不记得？
“我……我和他结婚啦，他很有钱，是他负担的您的医药费。还有哦，他不知道眼睛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你能不能也瞒着他？我不想让他对我怀着感激之情。”江辞看瞒不过去，而且，妈醒了，肯定会知道她已经结婚了的事情。
“协议”的事，江辞一个字没说，她怕妈妈知道她为了钱，狼狈的样子，妈会心疼。
屠瑛把江辞的碎发往耳后撩了撩，心想：晚了，她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陆景珩了。
她忐忑不安，不晓得女儿以后的婚姻，会走向何方？
第135章 她醒了是不是要回家来住？
江辞和屠瑛一直聊到很晚。
陆景珩在楼下等着，八点五十，他收到了助理的微信，是一个word文档。
助理效率极高，他找到了当年江勤山的下属，以及当年给江勤山的主治医师，询问了出事时的情况：
江勤山坠楼之后，被送进了江洲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他摔断了脊椎，如果治好，也是全身瘫痪，他私下跟医生说，不想给家里人添负担。
屠瑛去办公室和医生讨论病情的时候，听到有个年轻人需要眼角膜，她回去跟江勤山闲聊，把这件事情说了，她觉得很惋惜。
江勤山跟江辞和屠瑛说，如果他死了，就把他的眼角膜给那个年轻人，但是不要因为这件事，让那个年轻人背负上一辈子的负担，匿名捐献……
屠瑛和江辞都决定要好好照顾江勤山，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一周后，江勤山自己拔了自己的氧气瓶……
可是江勤山去世以后，他的资料和档案就神秘地从医院消失了。
当时医院里有个叫尹怀远的人，病入膏肓，尹怀远有个女儿，叫尹雪沫。
尹怀远去世的日期，其实比江勤山晚了一天。
那一天，江州医科大学里发生了两件事：尹怀远去世，陆景珩手术。
而这家医院的院长，是尹雪沫的一个远房舅舅。
其实尹怀远和江勤山的忌日不是一天，江勤山早去世一天，但是资料做了手脚，显示尹怀远去世的日期，提前了一天。
陆景珩看着看着，眼眶有些潮湿，他想象不到江勤山拔自己氧气瓶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更想象不出，尹雪沫办这些事情的时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屠瑛告诉他这些，可能他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
毕竟当年所有的资料都没有问题，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做江勤山的人，更无从查起。
至于那个握他手的女孩，尹雪沫一直说是她；凭江辞这股把事情死烂在肚子里的劲儿，就算是她，她也不会说。
当然，也可能是外人。
word文档里还记录了江勤山生前的喜好和特点：
爱吃蒜薹炒肉；最拿手的是做皮蛋瘦肉粥；女儿江辞是他手心里的宝贝；他出门不爱打伞，曾经得过肺炎……
怪不得！
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攫住了陆景珩：所以，江辞给他炒菜，送他伞，到底是送的谁？她经常会盯着他的眼睛失神，她那神秘消失了的一天，陆景珩总算知道她去了哪里，那天，是她爸的忌日。
他这才突然明白了，江辞曾经说过的，她为什么来新珩求职，他曾经让助理去查过，可只查了在学校里的事情，并没有查到江勤山这里。
原来，是因为她爸爸的眼睛，在他身上。
陆景珩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江辞了，是以对待救命恩人的女儿对她，还是妻子。
如果是救命恩人的女儿，他会倾尽所有。
可如果是妻子，那她显然不是一个好妻子……
江辞的电话打破了沉默。
“老公，我妈醒了，我今天晚上想和她聊聊，不回家住了行吗？你先回去？”江辞兴奋地说道。
“注意让她休息。我走了。”陆景珩的声音有些疲惫，说完，他就走了。
江辞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心想：果然不是亲老公啊，一点儿共情能力都没有。
当然，如果把他当成自己的“金主”，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失望，但江辞还是很高兴。
江辞怕妈妈累着，又怕妈妈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以后便不会再说话，她让妈妈早休息。
她躺在床上，给韩岚，给江义，给所有认识的人发微信，就差群发了。
【伯母醒了？行啊，江辞，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孝顺感动天地。恭喜伯母，我明儿去看看她。】韩岚说道。
【江辞，你很厉害。】初硕说道。
江辞不晓得自己哪里厉害，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很开心的。
大部分人都给江辞发来祝福和恭喜的微信。
只有江义发来：【她醒了是不是要回家来住？】
一下把江辞的心从空中拉到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