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淙一深一浅地跟着薄棺之后,不肯靠近一丝,也不肯远离一毫。
城外。
板车徐徐停下,旁边是一个空坟。
陆淙的跟随到此让顾赵氏恨意骤起。
“王爷,顾家已经给了你两条命,请您不要再来打搅他们最后的清净之地了。”
随从见陆淙死死盯着薄棺,便提议道:“王爷,不如开棺一验。”
老管家闻言,气得脸通红:“您贵为摄政王,当真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吗?”
顾赵氏从怀中拿出一张带血的休书,声音已然沙哑
“王爷忘了吗?多意已经不是王妃了。”
陆淙一把将休书夺过,动作之快让顾赵氏来不及反应。
他将休书撕成碎片,赤红的双目带着决绝:“休书不曾盖王印!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话毕,他跃上马驰骋而去,扬起一地休书碎片。
王府外。
缰绳勒紧后,陆淙只觉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了下来。
随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陆淙甩开他们,猩红的眼眶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他捂着心口,密汗划过紧蹙的眉心,许久才抬起沉重的腿进了府。
大厅中,小梅笔直地跪着。
陆淙额上青筋突起,看着小梅嗤笑道:“你也跟顾家串通好了来诓骗本王吗?”
小梅却将手中一叠被血浸透的锦帕举起来,声音哽咽:“奴婢自知人微言薄,可王爷,王妃三年来从不曾对不起你。如今她也去了,求王爷不要再对王妃有成见了!”
厚厚的一叠血色锦帕如同烈火灼伤了陆淙的双目。
他微颤的手一把掀开小梅,锦帕散落一地。
陆淙瞪着小梅,所有怒火都喷涌而出:“来人!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奴才撵出去!”
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架着小梅往府门走。
小梅见陆淙这般无情,只为简喻柠感到不值。
“王爷,您可知王妃死不瞑目啊!”
陆淙身形一晃,强压着心痛:“打二十大板,扔出去!”
小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走到简喻柠的墓前。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放声大哭:“王妃!你一生终究都错付了啊!”
杂乱的寄秋院中只有梅树还残留着一抹余情。
陆淙看着梅树,隐隐能看见树干上斑驳血迹。
简喻柠,你跟本王玩捉迷藏是吧?
什么是平常女子,什么平凡姻缘,你休想就这么离开!
陆淙扯断一根树枝,毅然转身而去。
太后宫外。
陆淙冷冷地看着宫外挡住他的两个宫女:“太后呢?”
宫女跪了下来,被陆淙的气势吓得不轻:“太,太后在与晋宁公主说话,说不见任何人,王爷还是别为难奴婢们了。”
陆淙怎会在乎两宫女的阻拦,直接就跨了进去。
行至寝殿门外,太后怒骂声便从殿内传了出来:“你糊涂啊!”
陆淙止住脚步,用眼神呵退身后的宫女。
寝殿内,太后捶胸顿足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晋宁:“你陷害顾然,害得顾家家破人亡,你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了啊!?”
晋宁妆容被眼泪冲花,却依旧不肯认错:“太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轻寒啊!轻寒不爱简喻柠,简喻柠又不肯下堂,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轻寒被简喻柠折磨一辈子呢?”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晋宁的脸上。
太后含泪骂道:“荒唐!轻寒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若是他不愿的事,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屈服。哀家若不是知道他这性子,怎么会已以权势逼迫顾家同意嫁女,多意也从未求哀家做主她的婚事,可你都做了什么!?”
轰隆一声。
陆淙脑只觉脑中一声惊天响雷,整个人都已经无法思考。
这三年他都干了什么?
误会简喻柠,让她无辜遭受了三年的孤寂和委屈……
陆淙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王府,也不知怎么走到的寄秋院。
梅树下的花依譁瓣稀稀落落地被淹没在雪中,好似树干上的血迹一般扎眼。
陆淙颤颤巍巍地挪步环视着这方已无人的小院。
呼啸而过的寒风好像在嘲笑他这些年的愚蠢。
陆淙依靠着梅树,终是无力地滑坐下去,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视线模糊中,陆淙看见孱弱的简喻柠站在梅树下,期盼的眼神伴着嘴角的血线,微笑着看着他……
陆淙病重两日未醒。
宫中皇上听闻此事也是特地赶了过来。
看着陆淙苍白的脸色,皇上担心不已,但是他作为皇帝的尊严不能容许他承认自己的过错,只有满心的后悔。
又过了两日。
一丫鬟刚将滤好的药放下,正巧看见陆淙睁开了眼。
丫鬟立刻奔出房门,边跑边唤太医:“王爷醒了!太医!”
陆淙看着屋内的下人和太医,眼中尽是疑惑和探寻:“王妃回来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愣住了:王妃死了已经有五六日了啊!
陆淙见没人回应,立刻怒斥:“本王问你们话呢!王妃呢?”
下人们被陆淙的怒火吓得六神无主,立刻跪了下来,却无一人出声。
“一群废物!”陆淙撑着身子下了床,连外衣都没披就摇晃着出了房。
望着寄秋院的破败景象,陆淙稍稍愣住。
若不是那棵梅树,他真以为这里从未有个叫简喻柠的人。
陆淙怒视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下人:“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丫鬟小厮们一脸震惊地望着陆淙,心想王爷莫不是失心疯吗?
陆淙拂去肩头的一些细雪,语气淡而摄人:“叫人把这儿重修,若和从前有一丝不同,本王就杀了他们!”
当日半晌,陆淙魔怔般地在王府中走着,连一间小小的柴房都不肯放过一眼。
直到陆淙吩咐备马说去顾府,随从才壮起胆子问道:“王爷去顾府……为何?”
陆淙将披风披在身上,尽管光线阴暗,他眼底的柔光却足以将前路照亮。
“去接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