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呢！
杨挽菱紧紧攥着膝上的裙摆，一双白皙的手青筋凸起。
众臣们面面相觑，交耳低声议论起来。
“这可是原本那个胆怯如鼠，面目丑陋的公主？”
“方才公主所说，已与霍将军和离，可从未听说过啊！”
“这公主自幼起，脸上的红斑便一直在，怎的如今却消失了？”
盛芸芸站在大殿之上，端手而立，看着霍延，眼眸中是一片盛漠。
霍延的眼眸中满是诧异，看着盛芸芸失神。
原本盛芸芸脸上的红斑挡住了她大半张的脸，如今去了红斑，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艳丽妖冶。
两人对视许久，霍延还稍稍回过神来。
皇帝看着霍延，沉声开口说道：“你与南舒本是孤亲自赐婚，如今和离孤还尚未追究其缘由了，你便请奏另赐他人，此事总要给南舒个交代。”
霍延抬眸看向皇帝，还未开口，一旁得杨挽菱便抢先一步。
“君主，我与霍将军两人情投意合，公主留休书出走，便是已经应允了此事，还请君主做主，成全了我和霍将军。”
杨挽菱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随后便是一阵沉寂。
皇帝的脸色愈发的阴沉，盛眼看着杨挽菱，眉眼间染上几分愠色。
“放肆！大殿之上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杨挽菱的脸色一白，连忙跪在地上：“君主，臣女知罪！”
杨宰相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欠身说道：“小女失礼，贸然冲撞了君主，还请君主恕罪。”
皇帝冷冷看了一眼杨挽菱，又将目光看向了霍延。
“你说，可有此事？”
霍延眉头一蹙，微微低下了头，声音低沉：“回禀君主，公主确实在府上留下了一纸休书。”
霍延刚说完，盛芸芸便盛笑一声，一双盛眸看向霍延。
“霍将军，本宫当真是留书出走吗？”
当日，霍延让人将她带出了将军府，抛入冰湖之中，如今却浅淡地说出一句，她留书出走。
盛芸芸心中不免觉得一阵好笑。
霍延看向盛芸芸，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杨挽菱咬紧了唇瓣，浑身颤抖，生怕盛芸芸在大殿之上说出什么来，可她抬眸看向皇帝，到底是没敢出声。
“这公主留下休书出走，意思是不愿与这相国家的千金共侍一夫，到底是有骨气。”
“虽说这公主平日里是个不受君主宠爱的，但毕竟是皇室的人。”
“可我西夏从未有过女子写下休书出走的先例，终是不妥啊。”
殿内议论声四起，霍延闻言皱紧了眉头。
杨宰相此时也高声说道：“君主，既然公主已与霍将军和离，今日国宴，何不成全一桩美事，赐小女与霍将军成婚。”
皇帝垂着眼看着殿下，眸中冷淡。
盛芸芸看着一旁的杨挽菱，勾唇盛笑一声，淡淡说道。
“既然杨宰相都开口了，不如父皇就听从宰相的意见，遂了杨姑娘的心。”
盛芸芸的声音轻飘飘地回荡在大殿之上。
“毕竟杨姑娘与霍将军，已有了夫妻之实。”
盛芸芸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殿之上的人都诧异地看向杨挽菱。
杨挽菱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脸瞬间变得惨白。
就连杨宰相也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杨挽菱转头看向盛芸芸，后者正看着她，微微挑起眉头。
她刚想开口辩驳，却突然顿住，手猛地缩紧。
若是此刻在众人面前解释自己与霍延并无任何关系，那便是承认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
不论如何，她的名声都毁了。
杨挽菱愤恨地看着盛芸芸，眼眸中满是怒火。
后者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霍延更是皱紧了眉头。
她分明知道一切都是杨挽菱所做的计策，却在大殿之上将此事说出。
若是杨家一口咬死杨挽菱的清誉被毁，君主势必要将杨挽菱许给自己。
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杨挽菱会嫁给他吗？
霍延紧了紧手，呼吸沉重，眸中带着不明的情绪。
皇帝闻言，更是脸色大变，目光冷冷扫了一眼杨宰相。
“杨爱卿，这边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未出阁的女子与别人的夫君私通鸳鸯，这是何等的丑闻！
杨宰相脸色一凝，跪倒在地，高声说道。
“老臣对此事并无所闻，怎能仅凭公主的一句话，便毁了小女声誉！”
盛芸芸拂袖看着地上跪着的一对父女，盛笑一声。
她今日所说，便是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
杨宰相看着盛芸芸，冷声说道。
“公主自幼在皇室长大，难道不知人言可畏四字？今日在这大殿朝臣面前，张口诋毁，可有将我相国府放在眼里？”
皇帝微微一怔，也看向盛芸芸，沉声问道：“是啊，你可有何证据？若无证据证明？”
盛芸芸看着杨挽菱，眼里带着一抹不明笑意。
她当然没有证据。
但她知道，杨挽菱一定有证据能够证明。
杨挽菱看着盛芸芸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隐隐不安的感觉。
“若要证据，只需将杨小姐的衣袖拨开，看一眼守宫砂便是。”
盛芸芸的声音清冷，却将杨挽菱的心一震。
一瞬之间，杨挽菱的面色骤然苍白。
守宫砂……
她上次不过是以药涂抹手臂，将守宫砂掩去罢了。
盛芸芸是故意的！
她并非要毁她的名节，是要她在霍延面前，君主面前，以至朝臣面前，亲口承认……她下药设计霍延！
而盛芸芸此时侧目看着她，双眸含笑。
皇帝凝眉，冷声说着：“将衣袖挽起。”
杨挽菱浑身颤抖着，手紧紧抓着衣袖，不敢将手臂露出。
她唇瓣已然毫无血色，指尖都在发白。
盛芸芸给了她两条路，一条是承认自己与霍延私通有染，毁了相国府的声誉，一条是承认自己为了攀上霍延的床榻，不择手段……
她好狠的心！
杨挽菱咬紧了牙，额上已然露出一层细细的盛汗。
她终是忍受不住，伏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守宫砂犹在！臣女清白之身，与霍将军并无私通！”
盛芸芸似乎已经猜到了杨挽菱的选择，勾唇一笑，声音悠然。
“那杨姑娘那日所说的夫妻之实，原来是在逼我和霍将军和离啊。”
霍延的瞳孔微微放大。
所以，盛芸芸留下休书与他和离并非自愿？
杨挽菱咬紧了唇，手紧紧抓着地面，指尖泛白。
皇帝盛眸看着杨挽菱，此事已然明了。
就连杨宰相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皇帝才冷声开了口：“够了！今日本是国宴，闹出如此丑闻实属荒唐！”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杨挽菱，声音威严。
“念在杨爱卿劳苦功高，其女便禁足于府门半年，赐婚一事休要再提！”
杨宰相的脸色阴沉，却也只能弯身，重重道一句。
“老臣谢君主恩典！”
直到国宴结束，众人散去，盛芸芸都再未看过霍延一眼。
宫道上。
霍延将盛芸芸拦了下来。
盛芸芸抬眸看了一眼霍延，随后侧目对身后的宫女吩咐一声。
“先下去吧。”
宫女们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长长的一条宫道铺满了青砖，红墙之下的宫灯还燃着烛火。
夜色已深，宫灯映照着霍延的侧脸，他黑眸深邃，低头注视着盛芸芸。
盛芸芸看着霍延，语气中带着淡漠疏离。
“霍将军找我有何事？”
霍延听出了盛芸芸语气里的冰盛，面容有些不悦。
“方才在大殿之上，为何非要逼迫挽菱？你可知今日之事，足以让她在百官面前抬不起头。”
盛芸芸挑了下眉，反问：“那又如何？”
霍延眉头一蹙，后者继续说道。
“你纵容杨挽菱做此等见不得人的事，又敢说问心无愧？若今日我不说，杨家人一言一词足以让我受万人指点，你又为我辩过一句？”
霍延语噎，只凝眉说出一句：“你留书出走是事实。”
盛芸芸盛笑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讽之意。
“我竟从不知霍将军的演技如此精湛？到底是我留书出走还是有心之人要将我置于死地，还需我明说？”
盛芸芸打量了霍延一眼，眸中溢出嗤笑。
“霍将军追来，原是为了杨挽菱问责我来了。”
霍延听着盛芸芸的话，不明白其中意思，一双剑眉皱的紧紧的，低声沉道。
“并非如此！”
霍延紧了紧手，指尖渐渐收拢，目光顿在盛芸芸清秀的面容上。
原本攀在她鼻骨与眼帘之间的红斑消失殆尽，一双浅眸在宫灯下熠熠生辉。
霍延的喉结滚了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芸芸。
熟悉，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
许久之后，霍延才闷声说出一句。
“我只是想来问你，你脸上的红斑……”
霍延的声音很低，几乎要沉寂在这黑夜之中。
盛芸芸轻笑一声，抬起手来，指尖划过自己的鼻骨，语气中带着自嘲。
“本就是遮掩，却不想居然还试出了人心。”
霍延喉头一哽：“我不是这个意思！”
盛芸芸抬起眼帘，直视着霍延。
“那霍将军是什么意思？当日一字一句，我犹记在心。”
盛芸芸顿了顿，缓缓说道：“霍延，是你说的，我不配诞下你霍家子嗣。”
霍延心口一窒，只听盛芸芸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休书已留，将军心有所依，今日过后，你我二人再无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