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精神恍惚了。
她抱着我,我缩在她的外套里面,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从前那些画面像潮水一般一点一点地拉扯着我,将我卷入深不可见的深渊,那些我刻意不想去想的事,那些我刻意逃避的事,那些我从不敢提起的事,全都回来了。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有多恶心,多脏。
而当初做恶事的人还光鲜亮丽地活着,他怎么敢?他凭什么会认为这次会和从前一样。
乔荞带着我去报了案,剩余的事情都是她在处理,可我作为受害人,要去提供证据,那些事我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去回想。
很快齐远的家人来了,她还叫来了我妈。
她和我妈撕扯着,问我妈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恨她才要这样,她都说了不会给她儿子找一个残疾人,是我妈各种夸我,她才愿意试试的。
结果我们家不知好歹。
我冷眼看着她,直到我妈看向我。
她问我为什么非要惹事,为什么总要闹着大家都不愉快。
我没理她,转身离开。
她去不依不饶地拉着我,问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只是很平静地说道:「为什么你不直接杀了我呢?为什么你不直接杀了我,我没有和你说过齐远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到我面前?还是说其实你也在期待我会不会死在他手里?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眼里第一次有了受伤的神色。
「陈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当妈的难道会故意害自己的女儿吗?」她说着竟然落了泪。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我本就残疾的脚,她顺着我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而后慌张地解释道:「你那是天生的,你那是天生的,你恨我有什么用?」
我已经不想再和她说任何话了,乔荞很快过来,像一道屏障一样将我和她隔开。
她不停地握着我的手道:「没事的,我在的,别怕!别怕!」
对啊!我再不是孤身一人。
我也再不是那个任由他们随便欺负的小孩子了。
案子审理得特别快,罪证确凿,我拒不谅解,齐远被判了刑。
只是我觉得好像我的时间就被定在了那天晚上,每晚的噩梦都像是一只巨大的手一样,死死摁住我的咽喉,我几乎就要在每一个夜里死去。
我也好像终会死在这样的噩梦里。
渐渐地,我已经不怎么看手机了,很多消息都会让我惊惧,我害怕看见人,也害怕光,我知道我不能一直这样,可我突然觉得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
唯一值得期盼的是乔荞休息的时候,我可以看见她。
可是她这两天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时常神情恍惚。虽然每次她来见我都化着大浓妆,但是她整个人瘦得厉害,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
她疯狂地在我面前掩饰,可是我太了解她了,她在家从来不化妆的,然后我甚至发现了她在吃我吃的安定药。
我没有迟疑,找到了我很久没用的手机。
然后我看到了我这一生最令我窒息的一幕。
网络上铺天盖地她的艳照,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在抖,以及她社交账号那些不堪的流言。
乔荞刚入圈的时候经历过不好的事,那个时候她是小演员,被人灌醉,我们成为密友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给我说的。
那个时候我们像是两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舔舐着彼此的伤口,我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那些不堪的言论还辱骂着她已经过世的母亲。
那个温柔和善的阿姨,离开了,都还要被人这样侮辱。
那一刻无尽的悔恨将我包围着,我这段时间只知道关注自己,我都没有去关心她,这件事已经发酵了好几天了,可我现在才知道。
艳照对于一个女星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我入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发生过这样的事的女星解决过这种事。
没有人比我更懂乔荞有多喜爱她的事业,她天生就该站在闪光灯下。
可现在,一切都被毁掉了。
我给傅经年打电话,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愣了愣,语气中还有一丝歉意道:「这件事我也没法控制,是你的艺人非要去骂晚晚,小伍看不过去,给我说要教训她,我也不知道他会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而且她最近一直闹解约,说实话我帮她纯粹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傅经年!」
「你先别急,网上的事过两天都下去了,我找人压压,况且谁让你这两天只顾着和那个男的谈恋爱,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你人。」他继续指责着我。
「你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傅经年!
「我等着看你们遭报应的那天。」
「陈诺!你疯了吗?这件事我也没法控制,我又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不想再听他的声音,我挂了电话,蹲在地上,眼泪疯狂涌出。
我知道乔荞为什么要去骂陈晚,这个傻姑娘。
我在房间里待了好久,直到乔荞叫我吃饭。
我去洗手间,用冷水给眼睛消肿,收拾了下出去。
她脸上带着笑容看着我,让我把手机给她,说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去接收外界太多的消息。
我笑着把手机给她,她真的好笨,撒谎都不太会撒,脸上一副深怕我不会把手机给她的样子。
她说她今天还有一个晚会,要穿礼服。
我说那我给你化妆吧,她情绪上扬了些,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我道:「诺诺,你终于打起精神了,我觉得还是诺诺化的妆最好看。」
她的脸生得好看极了,其实只用化个口红都很好看。
但是乔荞天生就该做人群中最瞩目的人,我仔细地给她化着,细细地看着她。
「乔荞要永远漂亮!」
「怎么会有人永远漂亮!」她嘟囔着道。
「别人我不管,可乔荞就是会永远漂亮的!」
化好妆后,我目送着她离开。
压下热点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个更大的热点。
其实我从不认为被侵犯是我的错,我只是觉得痛苦,我甚至说不清这痛苦的来源。
就是乔荞,明明受伤害的人是她,可仅仅因为她是亮丽的女明星,他们就把这当成娱乐新闻看。
我登录了我手里粉丝较多的微博账号,将我的过去摊开在他们面前,我甚至放了我和傅经年的恋爱经历,我要让他们把目光转移到我和傅氏负责人的身上,同时我也是乔荞的经纪人,这样双重的身份。
这是一条定时的微博。
我有一个备用机,那个手机一般只联系我家里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