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终生停飞，等于要了我的命。”
她说着，嗓音一点点变得哽咽：“你们若是不放心，大可给我安排心理测试和模拟飞行测试。我要是没通过，认了；可我要是通过了你们还要我停飞，我不服。”
乔若星左手攥紧床单，手背上输液的针管回流了血水。
听着她的话，顾景琰眼眸有些许波动，但一闪即逝。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乔若星怔了怔，良久后，她自嘲一笑，夹杂着几许悲怆。
“是我忘了，北岭航空是你们顾家的产业。你想让我离开，不过一句话的事。”
“顾景琰，想让我走就直说，何必大费周折，闹得人尽皆知。”
听完这些，顾景琰下颚角的棱角不由得紧绷。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从病房中走出去。
关上门，顾景琰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压抑后的啜泣声。
放在门柄上的手，攥紧了几分。
医生办公室，顾景琰找医生问询了乔若星的受伤情况。
“她在水下窒息休克太久，肺部受损严重，以后不仅不能飞行，乘坐飞机也应少之又少。”医生语重心长说道。
顾景琰眼底一片晦暗：“知道了。”
“顾机长，实际病情真的要对她有所隐瞒吗？”医生问道。
顾景琰顿了顿：“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
乔若星被终生停飞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北岭航空。
许若绯诧异之余，没有参与同事间七嘴八舌的八卦，而是暗暗打开微博，发送了一组照片……
另一边，北岭航空高层办公室。
身穿机长制服的董经熠不顾安保的阻拦，执意走了进去。
他把手中的文件往办公桌上重重一砸：“责令停飞通知，你们北岭航空就是这样对待国民英雄的？”
那天他要是知道顾景琰给乔若星拿的密函文件是停飞通知，一定不会任由事态发展至今！
“董经熠，你只是上面派来的监管机长，不是北岭航空的人，我们内部的事你无权干涉。”顾景琰冷声说道。
董经熠薄唇勾起一抹冷诮：“你也知道我隶属航空监管局，那就有权对你们的重大决策提出疑问，如果不合理，我可以代表监管局要求北岭航空收回函件。”
顾景琰狭长眼眸一眯，那日在病房内莫名窜动的因子又在无形中碰撞互殴。
好似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奉劝一句，不要滥用职权。”顾景琰说道。
董经熠神色骤冷，一字一顿道：“北岭航空不要她，那我们南岭航空随时欢迎。”
第七章天涯陌路
顾景琰听出了董经熠话语中的坚定和决绝，想起乔若星的身体状况，他只能暂时抛开对这个男人的一切成见。
他从抽屉最底层拿出一份病例档案，递给了董经熠。
“这是真正原因。”
董经熠拿起病例档案翻看，眼底闪过诧色。
“怎么会这样？”
他曾找医生看过乔若星的病历本，与这档案上记载的截然不同。
“木已成舟，她以后不能在任何机场担任机长一职。”
……
医院。
董经熠站在门外，看着病床上无神看向窗外的乔若星，心情复杂。
片刻，他调整情绪走了进去。
“在看什么？”
乔若星怔了怔，回过神。
“看三万英尺的蓝天。”
董经熠身形一顿，坐下来给她削苹果。
“等你出院了，我带你飞。”
乔若星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笑意：“谢谢学长。”
住院这几天，她常常呼吸有些提不上气，总感觉肺活量大不如从前。
她问过医生，医生说是呛水后遗症，好好修养一阵就能恢复。
但活了二十八年，她听得出来什么是善意的谎言。
停飞，可能是最体面的结局。
董经熠削好苹果递给乔若星，看到她空荡的右手中指，不由得一怔。
“你的戒指呢？”
乔若星看着手指上泛白的戒印，愣了愣。
这次飞行她是戴着戒指操控的，可手指空空，戒指怕是随着失事的飞机永坠河底了。
看来，天意如此。
“丢了。”
乔若星淡声回应，便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她拿起手机刷了刷微博，在附近好友中看到了许若绯的微博。
她本想划过，却手一抖，直接点了进去。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是最美的爱情见证者。”
简短的文字匹配了九宫格图片，全是许若绯独自一人身穿婚纱站在紫色薰衣草花海中幸福的模样。
最中心的照片，是一张男人的手和许若绯手牵手比爱心的合照。
乔若星心脏莫名一阵沉闷，她点开大图，看到了男人戴着的腕表。
刹那间，她的心跳骤停。
那是顾景琰的手。
想起冷清的家，协议上的白纸黑字。
想起顾景琰的决绝，和此刻刺目的婚纱照。
乔若星突然觉得荒唐，自己固执坚守的到底是什么。
“学长，能帮我提前办理出院吗？”她问道。
董经熠顿了顿，轻轻点头。
离开医院，乔若星让董经熠直接开车到了绿山别墅。
“我取个文件就来，学长请在车上等我。”
董经熠知她此刻心里藏事不想让自己知道，便什么也没问。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在。”
闻言，乔若星心底涌上一抹涩意。
她曾渴望顾景琰能一直在，可此刻却是另一个男人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乔若星没给董经熠任何回应，转身进了别墅大门。
之前顾景琰给的协议被她随意扔在茶几角落，此刻布满灰尘。
乔若星看着协议上刺目的字眼，视线最终定格在顾景琰强劲有力的黑体签名上。
大抵，这些年来她执着坚守的，不过是黄粱一梦。
曲终人散，梦也该醒了。
乔若星提笔，在协议签名处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
从此，天涯陌路，后会无期。
第八章离职手续
中心公寓。
顾景琰指着微博上的照片，质问许若绯。
“不是说了照片不对外公开，你为什么发微博？！”
许若绯闻言，毫无心虚之意。
“因为我想让全世界知道，我结婚了。”
顾景琰眉宇间的冷意加深：“许若绯，你违规了。”
许若绯淡淡一笑：“你答应过他要照顾我，既然是照顾，那就应该一辈子。”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顾景琰冷声说道，“我跟你之间，全靠我和我兄弟那点情分牵绊，别肖想不该想的。”
顾景琰说完，拿起许若绯的手机将微博照片删除，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许若绯不甘心的看着他的背影：“你和乔若星不是也要分开了吗？我们一个丧偶，一个离异，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顾景琰步伐没有停顿，只是回头扫了许若绯一眼。
那眼神，有鄙夷，有不屑，还有蔑视。
一时间，许若绯脸颊上血色褪尽。
她终是明白，有些事自己强求不来……
晚上，顾景琰去医院看望乔若星，却被告知已离开。
他愣住，那个女人身体还没康复完全，她出什么院？
顾景琰给乔若星打了电话，却显示无法接通。
顾景琰心底升起一抹不安，匆匆开车回了家。
开门，家中一片漆黑，没亮一盏灯。
“乔若星？”他喊道。
无人回应，只有一室冷清。
顾景琰开灯，挨个房间找，都没有看到乔若星的身影。
突然，他看到了当初被乔若星随手扔弃的协议，正端正摆放在茶几上，上面放着一只没有带笔帽的签字笔。
顾景琰身形一顿，抬脚走过去。
他弯腰拿起协议，看到最下方签名栏上清晰写着乔若星的名字，隐隐透着墨香。
顾景琰瞳孔幽深了几分，心底有莫名的情绪在晕开。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签字了。
手机一阵震动，让顾景琰回了神。
他拿出来一看，是机场办公厅打来的电话。
“顾总，乔机长现在在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顾景琰眼皮一跳：“拦住她，我就来。”
机场。
顾景琰看到乔若星身侧的行李箱，眉宇紧锁。
“你要去哪？”
乔若星手上打着石膏，脸上带着大病未愈的苍白。
“到处走走。”
顾景琰神色一凛：“上面已经下了新升职通知，让你在地勤做个管理层，你要想清楚。”
乔若星看着他，淡然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想俯瞰机场，不想仰望蓝天。”
顾景琰没说话，一瞬不动看着她，眼底是令人读不懂的情绪。
乔若星抿了抿唇，道出了她释然后的心里话。
“顾景琰，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海很美，祝你和许若绯白头偕老。”
明明是祝福，却萦绕着哀伤。
顾景琰清冷的双眸闪过一丝错愕。
乔若星，看到许若绯的微博照片了？
“普罗旺斯的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她解释，大抵是不想让那件事成为他们过往八年感情的污点。
“保重。”乔若星打断了他，推着行李箱，一步步与他擦肩而过。
顾景琰看着乔若星远去的背影，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逝……
第九章他的私心
办公室。
顾景琰从电脑里调出乔若星身穿机长制服的照片，静静看着。
一张张的照片在屏幕前划过，他眼底氤氲着一片墨色，心口有莫名的情绪在蔓延。
看着乔若星曾经意气风发的照片，顾景琰不由得想起从前。
他和她，也曾经幸福过。
这时，飞行部主任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北航528的相关资料。
“顾总，乔机长辞职了，以后北航528的航线，谁来开？”
顾景琰心不在焉道：“停飞。”
“停掉528的航线？”主任一脸震惊。
顾景琰回了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来开。”
三天后。
顾景琰第一次踏上北航528飞机的驾驶舱。
看着熟悉的操控台，他眼前恍惚浮现出乔若星一丝不苟工作的模样。
再一眨眼，尽是幻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