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搭建起了灵堂。
楚寒予向圣上要来了十日假期。
接下来的几日,前来楚府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楚老夫人带着白色头戴,坐在堂内,嬷嬷帮着按摩头部。
“希然不是说已将她休了,怎地去一趟永州,便将那玉氏的尸体迎了回来。”
“老夫人,只是一个死人,也占不了多少地,主子无需介怀,还是想想如何帮少爷匹配一福寿双全,贤良淑德的女子。”
嬷嬷安慰道。
片刻后,楚寒予身着一身常服进来给母亲请安。
楚老夫人见到楚寒予的模样,愣了一愣。
现在全服上下都为苏希然披麻戴孝,是楚寒予的命令,但偏偏他本人,却丝毫不见悲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是如何想的?
“你可伤心?”
楚寒予负手站在堂下,抬眸问道:“母亲,您觉得她死了?她的丫鬟说她是病死的,您可曾见过她生什么病,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未可知。”
楚老夫人脸色大变,“希然,苏希然已经死了,你不愿意接受真相,是否……”
他竟是不愿相信苏希然已经离世。
是否心里有她?
楚寒予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阻止道:“是儿子失态了,她已经死了。”
楚老夫人觉得为楚寒予娶妻一事刻不容缓。
“纳妾一事,你已然拒绝,现楚氏已走,你有何打算”
楚寒予垂下眼帘:“锦衣卫刀口舔血,儿子只想为圣上效力。”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当真要让楚家断后吗?”
楚寒予心一沉,莫大的无力感让他攥紧了拳头。
“母亲是何意。”他沉声道。
楚老夫人缓缓睁开眼,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听闻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才貌双全,很是不错。”
第十三章 不要他了
丧期一过,楚老夫人请了媒婆去尚书府提亲。
只要是楚寒予经过的地方,便能听到许多的议论。
“听说了吗,楚府要有新的夫人了?”
“自古只闻新人笑,哪里听得见旧人哭,更何况这旧人,已经是个死人。”
楚寒予握紧刀柄,沉着脸踏进锦衣卫,议论声顿时停止。
“大人,我有事找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莹出现在他身后。
“公事便在这里说。”
楚寒予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一脸为难,便转身离开。
情急之下,夏莹朝他冷漠的背影喊道:“是有关已逝的楚夫人的事。”
楚寒予挺住脚步,转身。
半个时辰后。
楚寒予随夏莹到了离楚府需要一个时辰路程的医馆。
他抬头望着里面,问道崴筆
:“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夏莹仰头,认真道:“我找遍了所有的医馆,才找到了这间医馆,小梅口中,经常为楚夫人诊脉的便是这间医馆里的王大夫,夫人的病情,他最清楚不过了。”
楚寒予蹙眉,站在原地。
里头的王大夫视线不小心瞥到外面的楚寒予,便主动走了出来。
楚寒予名声在外,他认出来也不奇怪。
他也时常关注外面的传闻,没想到那楚夫人最终还是去了!
王大夫拱手作揖:“楚大人,可有事?”
楚寒予面容冷酷,仿若冷面阎王。
夏莹问话:“我问你,楚夫人可是经常找你诊脉,她的病情究竟如何?”
“楚夫人不是去了吗?”
王大夫疑惑抬头,却对上楚寒予冰冷的视线。
“你只管回答。”
“回大人,夫人从小便患有心悸,只要保持心情舒畅,不经历大悲大喜,便可性命无忧,近三年来,病情急剧恶化,郁结于心……”
寒光一闪。
楚寒予一脸怒意的抽出刀来,架在大夫的脖子上。
“你说得可是真话?”
王大夫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求饶:“大人,草民说的绝无半句虚言。”
楚寒予陡然腿软,踉跄着退后两步。
原本她性命无忧,近三年来,便是说,是在嫁给他之后,病情才急剧恶化。
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她。
回府的路上,楚寒予便消沉起来。
路过酒肆,便进去买了烈酒,大口大口的往下灌,酒水洒湿了衣襟,也浑然未觉。
借酒消愁,愁更愁。
夜色渐晚,楚寒予还穿着官袍,官袍凌乱,怀中抱着一瓶酒,跌跌撞撞的回楚府,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竹院。
曾经苏希然住的竹院不管多晚,他回来的时候,总会亮着一盏灯。
可现在,人走茶凉……
苏希然真的不要他了……
忽然,楚寒予迷离的双眸映照出两抹黄晕,竹院里亮起了灯,里面有动静传出。
楚寒予眼睛亮了起来,双眸片刻清明。
她回来了!
想也不想,他狼狈抬脚进入院内,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失望扑面而来。
屋内空荡荡的,一群小厮在洒扫。
楚寒予蹙眉问道:“这里的东西去哪了?”
“都……已经烧掉了。”
楚寒予狠狠一震,顺手揪住回话小厮的衣领。
“谁要你们这么做的?谁准许你们这么做的?”
“大……大……大人,是老夫人吩咐,新夫人将来进府,旧夫人东西不需要留着了。”
“谁要娶妻?谁告诉你我要娶妻了?”
楚寒予甩手,周身气压骤降十度不止,将小厮推开。
“滚,都给我滚,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竹院!”
正在洒扫的小厮们纷纷逃也似地离开。
“站住!”
这时,楚寒予看到一个小厮抱着一个黑色的的木盒,厉声呵止。
楚寒予一把将木盒夺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他上前两步,结果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木盒里的信笺散落一地。
楚寒予随便捡起一楚,竟然发现这是苏希然写给他的,是落款是半年前。
“楚寒予,如果我死了,不知道你会不会为我伤心,只可惜,不管你伤不伤心,你都看不到……”
第十四章 终究是后悔了
楚寒予的心传来剧烈的疼痛,渐渐的向四肢蔓延。
他又捡起一楚,依旧是苏希然写给他的信,落款是三年前。
“今天,我终于嫁给你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报恩而娶的我,但是我一定会好好的当楚夫人,当你的妻子,让你永无后顾之忧。”
楚寒予能感觉到她写信时的欣喜,对未来也是充满了希望。
可那个时候,他给予她的只有冷漠。
也是从那时起,两人便相顾无言了。
楚寒予发疯似的,又捡起一楚,落款是半年前。
“我的病越来越重誩
了,我不能拖累你……”
楚寒予记得,从半年前开始,她便开始闹着要他休妻,他以为她是不满自己对她的冷淡。
楚寒予眼角猩红,似有眼泪从眼眶里出来。
三天后。
楚寒予已将自己关在竹苑三天了,整整三天,滴水未沾。
楚倩看不过眼,闯进了竹院。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熏得楚倩直蹙眉头。
今日阳光正好,楚倩推开门,和煦的眼光洒进阴暗的屋内。
楚寒予仰躺在床榻上,四周是四散的薄纸,杂乱无章。
阳光直直的照在楚寒予的脸上,楚寒予缓缓睁开双眼,一片猩红。
楚倩对上他猩红的眸子,吓了一跳。
之前几日,哥哥还和没事人一样,不为嫂嫂戴孝,还要娶新人。
她那时当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楚寒予冷心冷情,不会为任何人动情。
可现在,她更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楚寒予仿佛没看到一样,兀自举起酒瓶,对着瓶口痛饮。
“别喝了!”
楚倩心里,愤怒和心疼交织,奋力从自己哥哥手里抢过酒瓶,利落的往地上砸。
“哐当——”一声,砸破了静谧的空气。
楚寒予毫无反应,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楚倩低沉着道:“哥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空气仿若凝固。
楚寒予遮住眼幕,仰着头,一句话从他唇畔溢出:“我后悔了……”
楚倩抿唇,气愤道:“后悔又有什么用,已经晚了,如果在当初嫂嫂离开永州的时候,你便知道后悔,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楚寒予的心脏抽疼,眼帘被遮住,看不清神情。
楚倩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是一阵气愤,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扔在他身上。
“这是当初在荷院,你落下的遗书,我已经看过了,嫂嫂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来,就算你对她冷淡,厌恶,她从来都是无怨无悔,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自请离去,一个人回到永州等死。”
“她孑然一身,死的时候该有多孤单啊!”
说着说着,楚倩眼眶红润,伤心地哽咽道:“但是你现在要娶新的夫人了,男人都是薄情的,更何况你从来都不承认,你对我嫂嫂有心。”
“为什么你明明爱她,却不承认,就因为是嫂嫂用玉家对你的恩情胁迫你娶她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谁又能逼你娶她!”
楚寒予崩溃了,忽而大笑,忽而悲伤。
原来如此……若他真的不愿意,谁又能逼他娶她!
原来竟是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吗?
楚倩不明所以,只觉他冥顽不灵,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拳,大声吼道:“是你,对不起我嫂嫂!”
一字一句的控诉,击溃楚寒予最后的心防。
楚倩哭着跑了出去,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楚寒予睁着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窗外。
他的心脏抽疼得厉害,几乎要窒息了,手摸起一块碎片,紧紧的攥在手心,很快,血液便顺着十指的缝隙流出。
手心传来的刺痛却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楚寒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谁也没看到,那手腕上的佛珠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睡过去时,他心中无比悔恨地想:如果一切能重来多好。
第十五章 回府养伤
“主子,醒醒。”
楚寒予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猛地睁开双眼,只感觉浑身都疼。
他看着头顶白色的帐子,恍惚了一会。
是谁把他搬来床上了?
“主子,该喝药了。”
楚寒予被肖勇扶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沿,开始喝药。
“不喝,拿走。”楚寒予低沉开口。
喝药还有什么意义?
楚寒予侧过脑袋,牵扯到身上的伤,他抬起左手捂住胸口,忽地瞥见自己空空的手腕。
他一愣,急忙问道:“灵山寺方丈给我佛珠呢?”
肖勇一脸疑惑:“什么灵山寺?主子,您不是从来都不带佛珠吗?”
楚寒予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名穿着飞鱼服的女子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楚大人,你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理整家獨費付βγ
了!”
闯进来的人正是夏莹。
楚寒予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半年前,他受过一次重伤,当时想到府里的苏希然,要是知道自己受伤,定是要哭哭啼啼,担忧这,担忧那,便决定留在府外养病,将近一月未曾回府。
可苏希然却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的落脚处,寻了过来,被他训斥了一顿。
回府之后,苏希然便第一次提出要他休妻。
他现在竟然是回到了半年前?
楚寒予专注的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腕,那串佛珠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脑海中回想起那方丈的话“带上它,施主会见到想见之人。”
在他奔溃的瞬间,他便在想要是一切能重来……
楚寒予眼眸泛亮,忍不住一阵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