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
“您说我也会得老年痴呆?”
因为震惊,时画的声音尖了几分,更带着几许惧意。
医生看着她苍白的脸:“是的,你的显性基因遗传的很厉害,你近来有没有丢过东西?”
时画顺势一想,才包扎好的伤口像是被牵引了一般痛起来。
她紧皱着眉,竟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你把左手抬起来。”医生又示意了一句。
时画机械般地抬起左手,那只手像是不属于她一样颤抖着。
她眼眸一震,背脊阵阵发凉。
“发病初期手就会抖,只是你没有察觉,如果动手术也只能延缓。”医生叹了口气,“重要的还是家人的陪伴,还有进行康复训练,你发病的速度太快,还是尽早和其他家人做决定吧。”
时画死死按住不听使唤的左手,垂下脑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有其他家人了。”
说完,她不顾医生的劝阻,起身离开。
出了医院,时画才停下匆匆的步伐。
她看着这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却觉这暖意照不进她已经一片冰凉的心。
时画捂着脸,再忍不住蹲下身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站起身,忍着心里滔天的酸涩将赵母送去养老院。
养老院门外。
“放开我!你又要害我!”
赵母疯狂地推搡着时画,指尖在她下颚处划下三道血口子。
时画强忍着疼痛,轻声劝着:“妈,听话,咱们去养老院,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你们都要害我!你和赵建业那畜生一样,都想让我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赵母瞪着满是憎恨的双眼,嘶吼着。
时画噙着泪,看着护工将暴怒的赵母带了进去。
那恨不得她死的眼神深深刺穿了时画已经摇摇欲坠的心。
她从没觉得这么绝望,噙着泪苦笑,心中一个念头开始生根发芽。
时画回到公寓,写了份遗嘱,将她所有的财产都给赵母。
直到最后签上她的名字,她才想起陆霄。
她痴痴一笑,更觉这些年都像过眼云烟。
航空公司。
“什么?你要离职?”行政主任震惊地看着时画,“你可是我们公司的老人了,怎么突然要离职?”
时画点头:“对不起主任,我一直想环游世界,飞完最后一趟航班我就走。”
行政主任想挽留,却见她满眼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谢主任这些年的照顾。”时画朝他躬了躬身。
随后出办公室,却见陆霄站在门外。
时画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突然,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攥住,清冷的声线钻进她耳内:“你的伤怎么回事?”
时画抽出手,语气平静:“我妈打的,她想我死。”
陆霄心咯噔一下,诧异地看着她那波澜不惊的眼眸。
他蹙眉道:“受了伤就在家休息吧。”
“如果还能飞,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合作了。”时画语气没有起伏,“飞完这次我就不干了。”
陆霄眉头紧了几分,心里生出熟悉的烦躁感。
时画压着心中的苦涩,一字一顿:“明天把该带的都带上,下了班咱们直接去离婚。”
简单的一句话,说的她身心俱疲。
陆霄却像没听见,抬起手,想去抚时画额上的伤。
时画用手一挡,扯着嘴角:“你知道吗?当我被砸的赵候,我以为我要死了,都说人死的赵候会有走马灯,我看到了很多,但就是没有看到你,可笑吧?”
陆霄一僵,竟觉有些狼狈,心里更是有丝不安。
他收回手,语气生硬:“马上要登机,我先走了。”
他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的离开。
时画看着他的背影,靠着墙,轻喘着气,默默地感受心脏的一阵阵刺痛。
陈烨忽然从转角走了出来。
“我一直感觉你们很暧昧,但没想到你们是夫妻。”
休息室。
时画看了眼对面的陈烨,低下头:“本来就是场错误的婚姻,我不想再说什么,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陈烨抿抿唇,试探着开口:“你曾说过我是个优秀的人,除了这张好人卡,我还有机会吗?”
时画一愣:“你不是有洁癖吗?”
“什么洁癖?”陈烨呆了一下,反问一句。
时画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摇头:“你适合更好的女孩,二婚的人不适合你。”
说着,她顺手去拿桌上的杯子。
杯中的水却因她的颤抖,洒了出来。
时画僵着神情飞快地放下杯子,将手揣进口袋。
陈烨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不由皱眉:“你怎么了?”
时画苦涩一笑。
朋友都能发现她的反常,可她深爱的陆霄却一点也没察觉。
“快死了。”她语气轻快地像是在开玩笑。
陈烨也一副不信的模样:“怎么可能。”
时画深吸了口气,转移话题:“其实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这些优秀的同事,和你们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我一直为我们这个团队自豪,如果我以后有孩子,我也想让他加入进来。”
说完,她又不禁觉得可笑,她哪里还会有孩子。
和陈烨告别后,时画去到银行,将所有钱都取了出来。
因为额头受伤,公司要求她先休息几天,她又去陵园买了块墓地。
再去养老院,把剩下的钱全部交给院长。
时画带着已经坐上轮椅的赵母在院里晒太阳。
她站在赵母旁边,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缓缓道:“妈,我不知道您听不听得懂,我想说我也得了跟您一样的病,没有人照顾我们,我也赚不了那么多钱请人照顾我们,所以我不想成为您的累赘。”
说到这里,时画哽咽了:“这些年虽然您不爱我,但您生了我,给了我生命,现在就请原谅女儿不孝,要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完,时画僵硬地转身找护工,让她帮忙送赵母回房。
等护工到后,她却狼狈地逃走了。
时画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两行清泪从赵母那浑浊的双眼中流了下来。
回到家。
时画准备录下最后一段视频,感受并证明她真的存在过。
可才按下录像键,一个不速之客按下了门铃。
打开房门,就看许彤站在门口,不屑又嘲弄地看着自己:“原来你就是他从来不曾说的妻子。”
时画不语,也不愿跟她斗嘴。
“你叫时画是吧。”许彤挑挑眼角,“难怪阿应不要你,黄脸婆一个,你要是有自知之明,趁早离婚吧,别不见棺材不掉泪。”
时画看着她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笑了:“原来陆霄喜欢的人是你这样的,他知道你这样吗?”
许彤没有回答,撩过耳畔碎发,勾唇讽刺:“你懂怎么哄男人吗?”
她凑到时画面前,笑得极其风情:“阿应的‘功夫’那么好,我想你应该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吧?”
时画瞬间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恶心。”
说完就要进门,岂料许彤忽然抬手一耳光落在了时画的脸上。
“你有什么可横的?不过一个弃妇!”
时画愣了一秒后眼神一凛,抬起手以两倍的力气打了回去。
“不管你以前看到的我是怎样的,但请你记住,我从来都不是个软柿子,能任你拿捏。”
许彤脸颊一痛,不敢置信地看着时画。
她又怒骂了几句后才离开。
时画看了眼许彤的背影,恍然发现她正在录像。
她沉沉叹了口气,还是按下了结束按钮。
将别墅中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都翻了出来,时画将能用的东西都捐给了山区,剩余的都被她扔到后院。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渐渐窜起的火苗,觉得自己的过往也像这些旧物一样,即将被焚烧。
陆霄一回来就见后院冒着烟,立刻冲进去。
见时画在烧一堆杂物,悬着的心堪堪放下,只剩下不满:“你烧这些干什么?”
时画头也没抬:“给阴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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