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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且初脸色黑了黑，认命地蹲下来。
洗她刚才刻意忽略掉的地方。
宁且初一边漫不经心洗着，一面抬起头去看谢楚淮脸上的表情。
谢楚淮低垂眼皮，容色很淡。
除了手心里的变化，他老人家的表情丝毫都不见变化。
宁且初可以确定，谢楚淮真的没有羞耻心这回事。
但她随即又想到他的病。
谢楚淮的行为举止一直都让她很困惑。
一开始她以为他不行，后来谢楚淮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可紧接着她就发现了空置的三楼。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一对一见钟情情意合热情似火的新婚夫妇分房睡呢？
宁且初正凝神细思，一片水花飞溅过来，打湿了她的睡衣。
感觉到谢楚淮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宁且初连忙收起思绪，卖力工作。
**
两人回到床上躺下，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尽管给他洗完澡后，宁且初顺便也把自己洗了一下，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宁且初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不该出现的画面。
挥之不去。
而谢楚淮已经恢复到如常的表情，坐在那里拨了拨表，如常地掀被上床。
感觉到他的视线飘过来，宁且初忙将脑子里的画面一收，对着那张清心寡欲的脸礼貌一笑，说：“睡吧！”
感觉到手里一沉，宁且初收起笑容。
低头看着两天前才被稍稍搁置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拿了回来。
宁且初看一眼书，又看一眼清心寡欲的谢楚淮。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趁我看病吃药这段时间，你也好好学习一下。”
宁且初努力在脑子里匹配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嫌她活不好？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长的，总要给人一个学习成长的过程，随即：“婚姻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
谢楚淮语声淡淡，既不讥讽也无调侃，就是他惯用的那种认真的语气跟态度。
宁且初觉得谢楚淮找的这个理由完美无暇。
尤其他提到婚姻需要共同努力这个话题，她居然无法反驳。
静静默了三秒，宁且初认命地翻开书。
视线停留在插画上，正要开始恶补精神粮食。
随即听见谢楚淮平静到可恶的声音：“念。”
宁且初：……
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这么讨厌。
宁且初迅速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消失的爱人那部剧里的情节，可谢楚淮当过兵又长得这么壮。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遂讪讪作罢，认真翻开书页：“这是繁体字。”
谢楚淮撩撩眼皮，目光若有似无。
“你上次说你认识的。”
宁且初觉得谢楚淮是个坑王。
类似于月球表面那种。
宁且初一面念一面想，她的跪舔之路还要多久！
这样想的时候，不自觉地叹出了声。
听到自己的声音，宁且初赶紧去看了一眼谢楚淮的脸色，谢楚淮老神在在，双手合握于腹间，中规中矩仰躺在枕头上。
往日里风华绝代般的面容如今已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但不知为何，嘴角含笑。
出于职业素养，宁且初适时停下来，关切地询问了一下用户体验。
“是不是我普通话不够标准？繁体字我虽然认识，但也不能全吃透。”希望您海涵。
谢楚淮却是轻轻摇头：“只是想到一个典故。”
他好看的漆眸在她脸上凝了片刻，随后又低下头，落在她微敞的领口。
宁且初今天体力脑力劳动双结合，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把他哄上床。
只顾着认真念书，丝毫没注意到睡衣被她压得歪歪扭扭，不成体统。
可谢楚淮却是不甚在意，甚至诗性大发，“滑腻初凝塞上酥。”
他诗吟到一半，将眼梢稍稍抬了半寸，重新落在她早就红透了的小脸上：“你知道新剥鸡头的典故吗？”
宁且初：……
她知道，但她不想说。
硬着头皮顿了顿：“我还以为你是好学生，原来你也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谢楚淮很轻地笑了笑。
那一垂眸的温存勾着宁且初，让她在那一瞬间动心动欲，动情动念。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他用手摸摸她的脸，稍顿一瞬，温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也只是个凡人，经不得诱惑，受不得蛊惑。”
宁且初觉得谢楚淮的声音仿佛是杯烈酒，听久了让人醉。
而他只是看着她的脸，温暖干燥的手掌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便轻轻将她手里的书抽开：“睡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卧室归于宁静。
宁且初听见那头传来谢楚淮均匀的呼吸，她长舒了一口气。
随即：“明天继续念。”
**
宁且初扪心自问，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念过书。
第二天看着镜子里精神萎靡的自己。
不无意外看到了两颗巨大的黑眼圈。
宁且初一边认真刷牙，一面想了想自己暗淡无光的前程，觉得跪舔之路还很漫长。
所以她刚才进来洗漱之前，抽空去隔壁书房看了一眼保险柜里那白花花的一堆钞票。
想到她可以随便花，便又恢复了昂扬斗志。
于是恢复斗志后的宁且初重新回到洗手间洗脸刷牙，认真收拾好自己，从楼上下来时，脸上已经挂上营业的微笑。
谢楚淮一袭干净笔挺的中山装，也已恢复到从前儒雅斯文的模样，端坐在餐桌前看报。
完全不是昨天晚上一本正经给她安利典故的谢楚淮。
不过托他的福，宁且初没能睡好。
宁且初觉得谢楚淮这个人真是博学多才博古通今博览群书博大精深。
受他影响，宁且初决定从今天起，她也要做个博古通今的文化人。
不知是不是心里要做文化人的这个想法太过强烈的原因。
宁且初从厨房给他端药过去的时候，本能地说了一句：“喝药。”
“大郎！”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宁且初连忙转头去看那边的谢楚淮。
谢楚淮面色平静，容色淡淡。
桌上除了他翻动报纸的细微声音，四周静得吓人。
可宁且初还是从阮子铭震惊的目光中确定，她确实说过那句话。
宁且初调整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刚才到你书房又找了几本书，我打算以后多看点书，谨言慎行。”
谢楚淮没看她，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平静。
“你爱学习是件好事。”
噗！
阮子铭不合时宜地被牛奶呛了一下。
被谢楚淮从报纸后扫了一眼，阮子铭咽下牛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包：“我吃饱了，去上学了。”
谢楚淮跟着放下报纸，平静地将那碗黑乎乎的药仰脖喝下。
然后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
“我去上班。”
随着餐桌空下来，宁且初轻轻吐出一口气。
**
上午十点，宁且初拎着大包，自己坐公交车来到隅山部。
隅山部依旧门禁森严。
烈日炎炎，宁且初撑了把伞，在门口跟何太太碰面之后，亮明通行证进去。
这次的联谊会拖了太长时间，宁且初觉得有必要加快一下进度。
于是等两人跟裴太太一见面，宁且初就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裴太太穿一件质地轻薄的的确凉白衬衫，态度跟昨天在电话里的差不多，听完宁且初的话后，她也提出了比较为难的地方。
“场地方面可以按你说的定在国宾，但部里不比别的企业，酒水跟场地方面的开支还是要尽可能的压缩一下。”
“不用让部里为难的，这次的联谊我们采取半门票性质，门票五块钱，折合酒水跟场地费用，再加上部里能出一部分，差不多够用了。”
裴太太无所表示，何太太却是大受震撼。
何太太上次见宁且初在红光钢铁厂收了一块钱门票，就已经大跌眼镜，没想到这回更加过分，居然要五块钱！
何太太觉得宁且初的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但也没有明说，毕竟她只是被派来打下手的。
深谙职场法则的何太太选择了沉默，可出钱的甲方裴太太却不能默不作声。
斟酌一番后，她适时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老裴当时办这个活动只是出于对部下的关心，我怕，好心办成坏事。”
弄不好还会影响老裴在部里的风评，裴太太认为还需从长计议。
宁且初却道：“裴太太，我研究过人员名单，这次参加联谊会的都是些中层领导，有文化讲格调，平时没事自己还要听音乐喝咖啡呢，更别说那些文工团跟医院的女孩子们了，门票五块钱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国宾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高门槛高消费，在这里办联谊会，又有免费酒水供应，这本身就是
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们在主观上都不会认为这是免费的。”
不过宁且初也能理解裴太太的担忧跟顾虑。
隅山部不比红光钢铁厂，公家单位不能太招摇太高调。
于是她决定退一步：“不如这样，我们宣传上可以写，这次的门票钱在付完场地费用跟酒水费之后，剩下的我们会以慈善的形式捐出去，绝不多占多拿一分。”
听到慈善，裴太太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这倒是可以。”
裴太太嫁给裴宗明后参加过不少活动，包括公益。
慈善嘛，只说白了是另一种劫富济贫的行为。
只是，锅炉房出来的宁且初也深谙此道，让裴太太有些意外。
裴太太转头看着宁且初：“这也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
“是啊，怎么了？”
宁且初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裴太太低头浅笑：“没什么，我以为会是文礼的主意。”
尽管心里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宁且初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优秀的。
至少性格方面，比她那小姑子要强一些。
而且，不知是不是近墨者黑的缘故，她发现宁且初在某种程度上跟谢楚淮那种资本家的行径和商业头脑不谋而合。
“毕竟文礼是生意人，在这方面比我们脑子活络，他轻飘飘一句话，可能就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不过你也不差。”
因为她提到了谢楚淮，宁且初一时听不出她这话是褒是贬。
不过问题解决了，她还是很开心的。
“那我把方案再改一下，宣传方面的工作就可以同时推进了，这样一来，我负责联系场地，这里的工作也能同时展开。”
裴太太点头。
完成工作，宁且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裴太太，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宁且初收拾了下东西，跟何太太从隅山部出来，到公交站台等车。
宁且初撑着伞走在前面。
何太太看着宁且初，“阮太太，你是怎么想到慈善这个点子的？”
何太太以为刚才的方案一定不会通过，谁成想宁且初随口一句话，就把一场私人内部的联谊会变成了一场慈善行为。
但宁且初的目标远不止于此，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趁机薅下资本的羊毛。
不过三线资本家好像不多，想想还是算了。
“策划无非是因人而异，因地制宜，这没什么。”
何太太笑笑不语。
宁且初谦虚，她却不敢当真。
何太太自知跟宁且初和裴太太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却十分乐于盘桓于他们中间，一是为了增加见识，再来，也能学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