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至君怎会不知她喜欢何人。
这几年来，每次她上台，目光就只落向一人。
天色黑沉，冷风拂过。
许至君脱下身上的大衣细心为姜心悦披上，温声说：“在这乱世中，其实人人都一样。”
被温暖包裹着，姜心悦转头看着许至君扯出一抹笑：“谢谢你安慰我。”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姜心悦说完，就要离开。
这时，许至君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眼里的光亮愈渐滚烫。
姜心悦看着他眼中刺目的光，抽回了手，扯起一抹笑：“怎么了？”
话落，姜心悦就看到许至君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如果你愿意，许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许至君说完，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好看的戒指。
姜心悦愣愣看着他，失去了言语。
她认识戒指，当时一个租界来的洋人告诉她。
说戒指是国外求婚时候用的东西，和婚书一样，戴上了，就是一辈子。
她也曾幻想过，顾源会拿着它向自己求婚，可惜……
姜心悦回国，开口道：“对不起，许医生，你很好，可惜我配不上。”
“不，你……”
许至君还想再说什么，姜心悦将大衣还给了他，转身离去。
他怔怔看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慢慢蜷手握紧了戒指。
歌舞厅。
姜心悦刚走进房间，就看见顾源一身挺依譁拔的西装站在窗前。
姜心悦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依誮说什么。
顾源转身看着她，率先开了口：“许至君向你求婚了？”
他怎么会知道？
姜心悦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可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见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该答应他。”
第七章 慢走不送
顾源的话掷地有声，却叫姜心悦怎么都不能相信。
“你要我嫁给别人？！”
“许至君家世显赫，他自己又是租界有名的医生。你一个歌女能嫁过去，是你高攀。”
顾源的话如同针，针针扎进了姜心悦心里。
她仰头定定看了他良久，确定他不是在玩笑，心里只剩荒谬。
他欺骗自己的感情，然后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现在又要自己嫁给另一个人！
姜心悦哽咽了瞬，强忍着泪嘶哑着嗓子问：“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吗？”
“是你想要的太多。”顾源眉头微皱回。
姜心悦闻言却只觉得荒唐。
从头到尾，她想要的不过一个他罢了。
她按下翻涌的情绪，哑声道：“这是我的事，不牢沈先生费心。时候不早了，沈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莫小姐寻来，又说是我将你藏起来！”
姜心悦不想再看顾源，闭眼沉声道：“慢走不送！”
顾源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扬长而去。
“你会答应嫁给他。”
冷风顺着打开的门涌向姜心悦，驱走了她身上仅有的暖意。
她杵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顾源走时留下的话回荡在耳边，姜心悦却想不明白。
她不愿意嫁，顾源能有什么办法……
姜心悦的思绪突然停滞，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念头浮上脑海。
她撑着身子赶忙去找秦九爷。
大厅里。
秦九爷看着慌慌张张过来的姜心悦，皱眉：“出什么事了？”
姜心悦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的卖身契，还在你这里吗？”
六年前，她刚入十里洋场时，签了卖身契给秦九爷，说好等攒够了钱，她赎身离开。
“五年前就被顾源买走了，他没告诉你？”秦九爷漫不经心回。
他的话像是惊雷炸响在耳边，姜心悦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顾源说自己一定会嫁给许至君，原来如此……
看着姜心悦苍白的面容，秦九爷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姜心悦没有回答，她转身夺门而出，朝着顾源家而去。
她要问问顾源，为什么！
踏着夜色，坐着黄包车，很快便到了沈府。
姜心悦站在高立的铁门前，第一次感受到横亘在她和顾源之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按响门铃，没等姜心悦说话，沈家的佣人就将她请进了客厅。
客厅内。
顾源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沙发上，一双马靴亮的让姜心悦心慌。
他早知她会过来，所以在等她？！
姜心悦紧掐着掌心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开口问：“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顾源并未答话，只是抬手将茶几上的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张纸。
赫然是姜心悦的卖身契！
姜心悦死死盯着那张纸，再也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是想要用它，威胁我嫁人？”
“这五年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姜心悦紧咬着后槽牙，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沙发上，顾源稳坐着，看着她不为所动：“嫁给许至君，是你唯一的选择。”
“若我不呢？”
“歌舞厅不会再留你，我说到做到。”
姜心悦看着眼前的顾源，遍体生寒。
她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许久，她哑声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我嫁给许至君吗？”
顾源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冰冷：“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纠缠，你嫁给他，有人管束。”
闻言，姜心悦眼中的光彩逐渐灰败。
她仰头看着顾源，只觉全是陌生：“谢谢你，让我认清了现实……我嫁！”
第八章 不会更改
姜心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沈家。
坐上黄包车。
姜心悦将头顶的车盖布拉起，整个人瑟缩在里面，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滚落下来。
她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逼无奈嫁人，而逼迫着自己的人，会是顾源！
“小姐，您要去哪儿？”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姜心悦纷飞的思绪。
姜心悦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陡然发觉，除了歌舞厅，她无处可去。
“歌舞厅。”
黄包车晃动着启程，姜心悦眼眶通红却忍着没有再哭。
歌舞厅房间。
姜心悦坐在窗前看着月落日升，正午的阳光刺目，可她浑然不觉。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许至君走了进来。
姜心悦愣了下，扯出抹笑：“许医生怎么过来了，还没到开场时间。”
许至君看着她苦涩的笑，眼中满是心疼。
他沉声说：“顾源找过我了。”
姜心悦面色一僵，垂下了眸：“你……都知道了。”
“你不愿嫁，我和他说，我不会让你委屈。”
听着许至君的话，姜心悦喃声回：“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顾源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
许至君沉默了瞬。
“顾源说我们结婚那日便将你的卖身契给我，既如此，我便与你做场假结婚的戏。”
听到这话，姜心悦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让他以为我们要结婚，等拿到你的卖身契后，便取消婚礼。”
姜心悦看着言辞恳切的许至君一时语塞。
在歌舞厅爬到现在的位置，姜心悦一直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可此时，面对许至君无所求的好，她却什么都说不出。
“对不起，我……”姜心悦本想道谢，最后却成了道歉。
她一直知道许至君是君子，是好人，却从没想过，他会这般毫不保留的帮自己。
姜心悦话还没说完，许至君温声回：“不用道歉，是我自愿。”
话落，他转身离开。
……
第二日，许至君便带着人亲自送来了聘礼！
秦九爷看着几乎摆满了姜心悦的房间的聘礼，长叹一口气：“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许至君？”
姜心悦没出声，沉默的看着窗外。
秦九爷见状也没有劝，只是说：“你和许至君的婚期还有半个月，你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置气后悔终生。”
脚步声远离，听到门被关上，姜心悦才转回了头。
她知道，秦九爷虽然平时对自己恶言恶语，但心是向着她的。
若不然，没有她的卖身契在手，他根本不会留自己五年，甚至现在还劝自己，好好想清楚。
可姜心悦现在无比清醒。
她转过了头看着自己屋内的一切，成箱的首饰，数不清的绫罗胭脂，还有那华贵的婚纱……
这一场明知做戏的婚事，却在这些聘礼的衬托之下，显得无比真实。
而许至君明知道这是一场假婚礼，却还是给了自己最大的体面。
姜心悦想着，无声攒紧了手，她终究是对不住许至君！
眨眼半月已过，婚期已到。
当日，姜心悦身着一袭白色婚纱被秦九爷亲自从歌舞厅送了出来。
外面人群攒动，姜心悦站在歌舞厅的门口，看着挂满红绸的车，目光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顾源身上。
第九章 生死难料
顾源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披在外面的大衣随风拂过，显露出欣长挺拔的身影。
他看着姜心悦一身白色婚纱，眸光微动，一步步朝着她走去。
“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和贺礼一起送到许至君手里了。”
顾源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色，一张脸和平常一样冷峻，让人不敢接近。
姜心悦看着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觉眼眶有些发热。
“沈先生，你不觉得时间很可惜吗？”她忽然问。
顾源闻言，薄唇怎么也张不开。
姜心悦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根刺：“如果早知有今日，五年前，我绝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
人这一生太短暂，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浪费？
沈煦弋㦊川挺拔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目光依旧冷漠。
“嫁给他，你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良久，他沉声说。
姜心悦听着他的话，强忍着泪。
“都说戏子无情，我现在才发现，沈先生你比我心狠多了……”
说完，她快步与顾源擦肩而过，坐上了婚车。
顾源高大的身影倍显孤寂。
他转身看着驶远的婚车，眼底氤氲着复杂的情绪。
他静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对身后的司机说：“去莫家。”
莫家大宅。
顾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柔开口：“多谢帮忙，不过这场戏到现在可以结束了，我马上就要离开。”
闻言，莫柔叹了口气，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我知道你爱姜心悦，是为她好才做出这些伤她心的事，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怕她恨你？”
“怕，可上了战场我生死难料，也不想她为我蹉跎年华。就此忘了我，平淡一点也不错。”
顾源说着，手指不断摩挲着握在掌心的怀表，那里面贴着张姜心悦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