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回复我,但是回了宿舍。
那之后,日子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了。
回到整日在课堂与兼职中两点一线的日子。
她再也没有喝过酒,逃过课,也再也没有和男朋友联系过了。
我贪婪地享受着久违的友谊。
甚至还傻傻地庆幸,我的徐念终于回来了。
这种表面的平静,一直持续到我的生日。
我兴高采烈地筹备着生日会,没注意她的异常。
生日那天,徐念临时告诉我她有事。
凌晨十二点的酒吧。
灯光昏暗绚丽,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震耳。
我穿着精心搭配的裙子,在朋友们的欢呼与祝福中闭上眼睛,许下生日愿望。
睁开眼,拿起手机,却是徐念的转账。
「一共八千三百块,还清了。」
「这世上我不欠任何人,唯独亏欠你。」
「生日快乐,我的心怡。」
「我希望你余生健康,平安。」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这一刻似乎被静音,闪烁迷离的灯光让我觉得恍若梦境。
心底某个猜想在脑海膨胀,爆炸。
我浑浑噩噩地拿着手机不停拨打电话,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慢倍速播放的电影,充满不真实感。
徐念死了。
她站在北园最高的钟楼,迎着十二点的钟声,纵身一跃,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
那几天,我仿佛行尸走肉。
我盯着徐念依旧如初的床铺,看着她曾经的生活用品一如往常摆在原地。
总感觉下一秒,那个梳着简单马尾,干净的脸上永远扬着笑容的女孩,会推开宿舍门,笑着说:
「心怡,你怎么又偷懒不去食堂打饭,幸好我给你带了。你这么懒,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是啊。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我在心里反反复复问自己。
没有徐念,我可怎么办啊。
18
学校对徐念的死因,闭口不谈。
我得知真相,已经是在几天后。
徐念的父亲来了。
那是一位高壮的中年男人,满脸凶相。
「还敢给老子借高利贷,死了都不忘祸害你老子是伐?」他骂骂咧咧地收拾着徐念的遗物。
「还他妈是裸贷,把老子人都丢完了,跟你妈一样是个不要脸的货色,老子当初就不该发善心养着你个贱货。」
我看着那张因为没有价值,而被徐念父亲随手扔在一边,而后随意踩在脚下的学生卡。
徐念灿烂稚嫩的笑容,此刻沾满泥泞。
我浑身颤抖,像疯了般拿起我手边的所有东西,朝着高壮的男人丢出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你枉为人父!」
「畜生!」
「你不配做徐念的父亲,你不配!」
徐念的父亲毫不客气地和我扭打在一起,口中咒骂:「日他妈,什么疯婆娘,以为是学生老子就不敢打你?」
中年男人的力道很重,可我完全感受不到痛。
我只是拼尽毕生的力气,和他扭打在一起。
我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班主任和宿管跑上楼将我们拉开。
我才后知后觉,嘴里传来铁锈味,脸上火辣辣的,四肢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凭着班主任和徐念父亲沟通的只言片语,我终于拼凑出,徐念死去的真相。
裸贷。
她男朋友喜欢泡在夜店,每晚都高消费。
徐念最初借钱供他,然后借贷供他,最后演变成裸贷。
即便她还清了,那帮人也以利息为由,继续用裸照勒索钱财。
从最初的一万,利滚利变成十三万。
徐念的手机里,还满是那帮人勒索的信息。
「想不还钱?想想你的同学和老师见到这些照片,会是什么后果。」
「你爸看到这些照片会不会打死你啊?」
「你不用这么犟,陪哥哥们喝一晚上酒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哥几个比你男朋友差在哪儿了?你试试,保证比你男朋友厉害。」
「这张照片拍的真好,眼神到位。如果发到你们学校贴吧,不知道多少人会抢着问我要视频资源。」
好像这帮人手握几张照片,就化身死神般,彻底掌握了徐念的生死。
徐念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变为卑微祈求,慢慢便只剩下麻木妥协。
我愣愣地盯着屏幕。
一字一句地体会着徐念当初的无助与绝望。
原来那朵顽强盛开的雏菊,是这样一片片凋零的。
十三万。
这十三万,逼死了徐念。
几张照片,却逼死了徐念。
19
徐念的父亲,带着她所有值钱的东西走了。
他忙着向学校索要高额补偿,连徐念都不要了。
他说:「这种伤风败俗的女儿,不配进老子家祖坟,愧对先祖。」
我字字句句记得真切。
我花了一千块,从徐念父亲手里,买下她遗留的所有物品。
就连她的葬礼,也是我举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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