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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城谨遮住眼幕,仰着头,一句话从他唇畔溢出:“我后悔了…”

霍倩抿唇,气愤道:“后悔又有什么用,已经晚了,如果在当初嫂嫂离开永州的时候,你便知道后悔,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霍城谨的心脏抽疼,眼帘被遮住,看不清神情。

霍倩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是一阵气愤,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扔在他身上。

“这是当初在荷院,你落下的遗书,我已经看过了,嫂嫂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来,就算你对她冷淡,厌恶,她从来都是无怨无悔,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自请离去,一个人回到永州等死。”

“她于然一身,死的时候该有多孤单啊!”

说着说着,霍倩眼眶红润,伤心地哽咽道:“但是你现在要娶新的夫人了,男人都是薄情的,更何况你从来都不承认,你对我嫂嫂有心。”

“为什么你明明爱她,却不承认,就因为是嫂嫂用慕家对你的恩情胁迫你娶她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谁又能逼你娶她!”

霍城谨崩溃了,忽而大笑,忽而悲伤。

原来如此…若他真的不愿意,谁又能逼他娶她!

原来竟是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吗?

霍倩不明所以,只觉他冥顽不灵,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拳,大声吼道:“是你,对不起我嫂嫂!”

一字一句的控诉,击溃霍城谨最后的心防。

霍倩哭着跑了出去,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霍城谨睁着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窗外。

他的心脏抽疼得厉害,几乎要窒息了,手摸起一块碎片,紧紧的攥在手心,很快,血液便顺着十指的缝隙流出。

手心传来的刺痛却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霍城谨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谁也没看到,那手腕上的佛珠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睡过去时,他心中无比悔恨地想:如果一切能重来多好。



第十五章回府养伤

“主子,醒醒。”

霍城谨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猛地睁开双眼,只感觉浑身都疼。他看着头顶白色的帐子,恍惚了一会。

是谁把他搬来床上了?

“主子,该喝药了。”

霍城谨被肖勇扶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沿,开始喝药。

“不喝,拿走。”霍城谨低沉开口。

喝药还有什么意义?

霍城谨侧过脑袋,牵扯到身上的伤,他抬起左手捂住胸口,忽地瞥见自己空空的手腕。他一愣,急忙问道:“灵山寺方丈给我佛珠呢?”

肖勇一脸疑惑:“什么灵山寺?主子,您不是从来都不带佛珠吗?”

霍城谨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名穿着飞鱼服的女子冒冒失失的闯进来:“霍大人,你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了!”

闯进来的人正是夏莹。

霍城谨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半年前,他受过一次重伤,当时想到府里的慕南意,要是知道自己受伤,定是要哭哭啼啼,担忧这,担忧那,便决定留在府外养病,将近一月未曾回府。

可慕南意却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的落脚处,寻了过来,被他训斥了一顿。

回府之后,慕南意便第一次提出要他休妻。

他现在竟然是回到了半年前?

霍城谨专注的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腕,那串佛珠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脑海中回想起那方丈的话“带上它,施主会见到想见之人。”

在他奔溃的瞬间,他便在想要是一切能重来…

霍城谨眼眸泛亮,忍不住一阵激动。

难道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因为那串佛珠。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夏莹看着霍城谨变换莫测的脸色,一脸担忧上前。

霍城谨意识到自己可能回到了慕南意死后半年前之时,便一脸喜色,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如果是真的,待会是不是就能到…她了?

可刚一站起,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霍大人一”夏莹一脸紧张,搀扶着他。

可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衣袍的那一瞬,霍城谨便厌恶的蹙起眉头,还没挣脱开,门口倏地传来“唯当一”一声。

屋内三人齐齐望过去,只见慕南意扶着门框,脸色惨白,贝齿咬着下唇死死的盯着他和夏莹接触之处。

霍城谨的心也随之漏了一拍,一股闪电般的感觉从心底传遍四肢。

是真的,是真的!

原来,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有所接触时,是如此伤心。

记得那时,她的表情也是如此。

如今回想起来,他才恍惚发现,自己对她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

想到这,霍城谨胸口又开始抽疼起来,他连忙挣开夏莹的双手,朝着慕南意的方向而去。

“…”

一开口,霍城谨便顿住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呼喊过她的名字。

慕南意转身便跑走了。

霍城谨追到门口,慕南意已经不见踪影。

他撑在门框上,脸上血色尽失,目光望着慕南意消失的方向,近乎贪婪。

重来一次,他定然会好好疼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帮她治病,长命百岁。

“霍大人,您伤得太重了,还是回床上休息吧!”夏莹上前来提醒道,依旧想要扶霍城谨。这次霍大人可是为了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自当好好关怀他。

虽然她知道霍大人不喜人触碰,但霍大人都为了救自己受伤了,应当不会厌恶她的触碰。谁知霍城谨将手收回,冷冷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夏莹尷尬的收回手,只得用眼神示意肖勇上前扶霍城谨去休息。

霍城谨瞥了他一眼,道:“回什么床,本官要回府养伤。”


霍城谨的话一出,肖勇和夏莹都愣住了。

不是都传霍大人和霍夫人感情不睦,霍城谨就算是受伤也不愿意回府养伤,更何况刚才明显就是行踪被不喜的人探查,他该生气才对。

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要回府养伤了?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霍城谨蹙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肖勇。

自己的随从,怎么这么不聪明。

“可是您的伤大夫说不宜移动。

“速去准备马车。”

半个时辰后。

霍城谨乘坐马车径直进了霍府,停在竹院门口。

他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着熟悉的竹院,心中感慨万千,深呼吸一口,才抬步走了进去。阳光明媚,道路两旁的竹子生长茂密,郁郁葱葱,微风吹过,竹叶飘落在地上,下人在院子里洒扫。

一片生机。

霍城谨不由在肖勇的搀扶下加快脚步,停在了门口,他便推开肖勇自己站立着,有些紧张的整理整理了易容。

肖勇悄悄掀起眼帘。

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自己的仪容了,莫非是开窍了?

门内。

慕南意正在书桌旁,不断的写着什么,只看到开头“休书”二字格外的明显。

虽是不想拖累他,希望他能寻觅更好的良人,可真的见到那样的画面,心中便翻涌起屈辱和伤心。

她还记得新婚之夜,揭开盖头,还没来得及欣喜,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上前挽留,抱着他的腰,便被他一阵嫌恶的挥开。

成亲已两载有余,却从来没有近过自己夫君的身。

想到此处,慕南意心底情绪翻涌,喉间一阵痒意,轻咳了两声。

心口一阵悸痛,慕南意倏然脸色苍白,忍痛想着。

自己的手也是凉的,怎么焐热他的心呢?

霍城谨听到里间传来的咳嗽,神情一紧,连忙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

“姑爷,您怎么回来了?”

小梅惊讶的声音传进慕南意的耳朵。

霍城谨进到内室,便见慕南意匆忙将正在书写的纸藏在身后,微微朝他福身。

该有的礼仪未曾少。

霍城谨见状微微蹙眉,以前从未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多余至极。

他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关心地询问:“你身体如何了?”

慕南意看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心底发烫,但更多的是不适应,身体一僵,怔怔地答道。“夫君不必担忧,妾身很好。”

“那便好。”霍城谨端详着她的面色,脸色些许苍白,却不似前世即将离世那一月的病态。只要好好休养,不经历大悲大喜,心情开怀,便能安然度过难关。

霍城谨松懈着注意力转向她藏在背后的手。

“你背后藏的什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温和,似乎真的只是好奇她身后在藏着什么。

慕南意悄悄掀起眼帘打量着他,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还没想明白,便陡然听她一间,心底咯噔一下。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慕南意硬着头皮将休书递到了霍城谨面前。

“妾身自知配不上大人,自请下堂!”

霍城谨看着这封休书,呼吸一窒,双腿失去力气,狼狈后退两步。

随即他捏紧了手,在原地站定,面上一派镇定地模样:“霍家从来没有休妻的先例。”这只是借口,但是架不住一点也不好说话。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一无所出,二患恶疾,三不侍姑婆,就算你不休妻,我朝律例也不容忍。”慕南意为了让霍城谨休掉她,不惜诋毁自个。

霍城谨见她如此决绝,便明白她的决心,颤抖着手去接休书。

此事并不是她的错,是他从未曾碰过她。

身患恶疾…

他多想告诉她,自己不介意,往后一定会治好的。

就算没有孩子,他也要定了她!

就在手即将要摸到休书之时,霍城谨忽然虚弱的跌坐在旁边的绣墩上,扶着受伤的肩膀,白色的月袍逐渐被染红。

“夫君,你没事吧?”

慕南意一脸担忧,连忙上前搀扶,扶完才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他。

恨自己不成器,明明都已经放弃了,却还忍不住关心他。

想要松手,可霍城谨整个人顺势靠在她身前:“休妻的事,待到我伤好了再说。”



第十七章换药

竹院。

慕南意看着霍城谨肩膀上越来越多的血,一脸的紧张和慌乱,手紧紧的揪着月白色的帕子,转身道。

“我去叫大夫。”

霍城谨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缓缓开口:“不用请大夫…”

手腕也太细了,一定要多补补。

“可是你流血了。”

霍城谨却缓缓的牵起唇角:“烦请夫人帮我换药。”

看着她为他担心的模样,即使流再多血,心中依旧泛着甜意。

刚那一封休书,仿佛让他有一种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空息感,担忧她收回了对他的心意。可现在看着她为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便庆幸。

一切还来得及。

慕南意扶着霍城谨来到床边坐下,霍城谨便开始脱外衫递给她。

她接过外衫放在架子上,转过身来去接另一件,目光触及霍城谨赤裸着上半身,

“哗”的一声,衣服便掉在了地上。

慕南意连忙转身,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霍城谨匀称的身材,宽肩窄腰,脸上出现一抹潮红。

她今天见到的已经是寻常见不到的了。

今天的霍城谨实在是太反常了!

这时,身后再度想起霍城谨低沉的声音。

“夫人在想什么?再不帮为夫换药,你就直接当寡妇了。”

“没想什么,夫君,妾身见不得血,还是让肖勇帮你换药吧!”

慕南意找了个借口,慌忙逃离现场。

直到跑出竹院,她才撑着墙壁,大口的呼吸着。

他只不过是让她帮忙换药,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慕南意,不可自作多情。

慕南意再心中告诫自己。

“嫂嫂,你怎么在这里?”这时,霍倩高兴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慕南意转过身,恢复如常:“夫君在换药,我便出来了。”

霍倩瞧了瞧四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凑到慕南意耳边说。

“嫂子,我听说大哥这次是为了救一名女锦衣卫才受伤的,你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照顾大哥,他一定会对你有所改观的,不能让外边的小狐狸精有机会。

慕南意闻言,心中旖旎尽散。

她望着十分为自己着想的小姑子,心中酸涩不已,缓缓启唇:“倩儿,怎么胡乱说别人是狐狸精,至于你哥哥喜欢的谁,是他自己的事。”

霍倩甩了甩帕子,嘟着唇。

“我明明就觉得哥哥是喜欢嫂嫂的,就是不承认。”

“倩儿,不许乱说,待会你哥哥又要罚你面壁思了。”慕南意压下心底的酸涩,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让她不要乱说话。

曾经,霍倩是当着霍城谨的面说这话的,当场霍城谨便沉下脸来,罚霍倩禁足,抄了足足一月的《女德》和《女戒》。

“那是他恼羞成怒。”霍倩敢用下半辈子的幸福担保,绝对不会出错的。

可看着嫂嫂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叹气妥协。

“好嘛,好嘛,我不乱说,不过嫂嫂,你还是快去照顾哥哥吧!”

霍倩狡黠的眨了眨眼,不给慕南意拒绝的机会,便将她重新推进了竹院。

此时,肖勇已经利落的帮霍城谨换完药了,又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汁进门来。

“先放到一旁。”霍城谨坐在慕南意常常躺着的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头也没抬。鼻尖耸动,一股檀香味沁入鼻尖。

霍城谨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慕南意,眉头舒展。

“夫人,你回来了。”

慕南意点点头,捡起一旁的绣品,和霍城谨隔着一段距离,看似认真,实则目光不时的撇向霍城谨和那碗冒着热气腾腾的药。

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霍城谨岂能察觉不到她的目光,心底暗笑,嘴上却吩咐肖勇道。

“肖勇,我不想喝,太苦了,拿去的倒掉吧!”

慕南意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道:“夫君,一定要喝药。”

霍城谨眼前一亮。

“只有夫人喂我,我才喝。”



第十八章分床睡

慕南意垂着眼帘,细心的把药吹凉,再送进他的嘴里。

“谢夫人。”

霍城谨紧盯着慕南意静谧的面容。

慕南意一点也不适应,不管是他对她道楚,还是他如今看她的眼神。

他的身上还有为别的女人受的伤,压住心底快要溢出的酸涩,微微低头躲开视线。

索性,药很快就喂完了,她借口收拾碗筷,便出去了。

夜幕降临,霍城谨等着慕南意上床睡觉,谁知她迟迟不见踪影,等了许久才见她和小梅拿着被裘进屋,放在一屏之隔的软榻上。

“夫君,你受伤了,妾身睡相不老实,从今日起,便睡软榻。

慕南意望着霍城谨黑漆漆的眸子,没有来的一阵心慌,只想逃离,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主霍城谨心底一扼,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好!”

他岔开双腿坐在床沿,双手撑着膝盖,静静的望着她,在心底告诉自己。慢慢来,定能重新挽回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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