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三年后陆凉川被皇后认回,一举成为大梁太子,他的第一道太子手令就是连夜派人去接回楚含烟。
与此同时,一封告密书让她母家全族流放云州,她也被陆凉川囚禁在东宫,等着她的是一杯毒酒……
她那时候才知道,母亲为了成全她,瞒着她拆散了陆凉川和楚含烟。
而陆凉川的恨意,便是那时扎根的吧。
如今重来一次,她只想好好护着苏家。
陆凉川,她再也不敢奢求了……
婚房不欢而散之后,一连三日,陆凉川都没有回府。
今天是宋弗回门,她收拾好东西正打算独自恢复,可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禀告:“小姐,姑爷回来了。”
碧桃扶着宋弗往大门走,道:“姑爷还是记得要陪姑娘回门的。”
宋弗的手僵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她原本以为陆凉川不记得了的。
刚刚踏过垂花门,便见陆凉川从马车上下来,温柔地牵着一个美貌女子。
宋弗一瞬间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楚含烟!
宋弗怔在原地,舌尖不由得尝到了一丝苦涩。
她的唇角自嘲地勾起——陆凉川怎么可能会为了她特意赶回来?
怔楞间,陆凉川已经带着楚含烟走了过来。
见下人鱼贯捧着如意匣出来放到车驾上,陆凉川疑惑道:“夫人这是?”
“夫人”二字一入耳,楚含烟脸上笑容依旧,手却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攥紧了。
“妾今日回门归宁。”宋弗抬眸,看了一眼楚含烟,温言道:“夫君既然走不开,妾自己先回去也可。”
陆凉川看了她一眼,发现宋弗眼底的确没有半分恼意。
宋弗欠身行了个礼,然后便坐上了马车。
她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车帘隔绝了陆凉川的视线。
“走吧。”宋弗吩咐道。
……
苏府。
宋弗红着眼睛见过父母后,又回到从小住到出阁的栖云院。
回廊曲折,一草一木都是她最熟悉的风景。
宋弗眼眶发红地在秋千上坐下,细白的手指缓缓摸过秋千上的刻痕,轻声道:“我回来了。”
前世至死都想回来看看的栖云院,就在她眼前。
陆凉川踏入栖云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宋弗慵懒地靠在秋千架上,眼圈泛红。
陆凉川心口蓦地一紧,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滂沱大雨里,宋弗竟穿着华贵的宫装跪在泥泞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下摆。
“玄澈,请你向皇上陈情,我父亲忠君爱国,怎会叛国通敌?”
“玄澈,我不要这太子妃的位子了,你让我见见我父母好不好?”
哀切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全然不似幻觉。
陆凉川眉心紧蹙,他明明从未见过宋弗那副样子。
是幻觉吗?
陆凉川摇摇头,挥散胸口若有似无的烦闷之意,向宋弗走去。
宋弗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如水般的眸底迅速掠过一抹讶异。
楚含烟如今身在君府,他不是应该好好陪他失而复得的心上人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有点在意自己的?
但下一秒,却听陆凉川说——
“含烟身体不好,需要一株染霜花入药,听闻夫人手中正好有一株,不知可否割爱?”
阳光依旧温暖,宋弗却忽然觉得冷。
“夫君自取便是。”宋弗轻声允道。
她垂眸,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却如无波古井,再也不是前世为了陆凉川的举动而加速或停滞的样子了。
楚含烟既已回来,便只等陆凉川写下和离书。
到时候两人尘归尘,土归土,各不相干。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似乎困住她两世的枷锁应声碎裂,宋弗叫住捧着染霜花走过来的陆凉川,语气轻快道:
“夫君既与楚姑娘情投意合,不如我退位让贤,可好?”
陆凉川闻言,广袖下的手不由一紧。
“夫人说什么胡话,含烟刚回来,你就要跟我和离,是想要她被天下人骂做红颜祸水?”
闻言,宋弗只觉得利刃穿心而过。
原来偏爱也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陆凉川喜欢楚含烟,便连给她位份也要考虑她的名声,而不被喜欢的自己,即使是好意成全,也要被说成居心叵测。
陆凉川触及宋弗瞬间泛红的眼圈,不由得挪开视线。
他不愿再看,径直转身走了。
翌日。
宋弗回到君府刚刚坐下,陆凉川便寻了过来。
“今日是含烟父母的忌日,我昨儿允她今日带她去护国寺点长明灯,夫人一同去吧。”
闻言,宋弗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长睫掩下眼底的苦涩。
她记得陆凉川今日应该要上值的。
连新婚之期都一日不落去上值的人,现在却可以为了陪楚含烟去护国寺而特意告假。
还要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带上她,免得坏了楚含烟的名声。
果真深情。
“妾知道了。”
……
三人沿着林中小径往护国寺走。
行至山腰处时,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将山顶边缘一块石头吹落,直朝三人滚了过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
宋弗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转,想挡在陆凉川身前。
然而方才还和她相隔不到一尺的陆凉川,已经直奔楚含烟而去了。
宋弗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穿。
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护着另一个女人。
宋弗眼前模糊一片,全然没看到滚石已经近在身前。
就在滚石将要撞上她时,身后苏母安排的侍卫成功救下了她。
陆凉川抱着已然晕过去的楚含烟,道:“含烟体弱,我先送她下去。”
说完,他不再看唇色苍白的宋弗一眼,转身离去了。
纵然宋弗心脏已然疼到麻木,还是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她提起裙裾,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山脚下的马车里。
君府,卧房内。
宋弗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茶盏,心似是被浸在冰水里,浑身都冷。
门轴轻响,陆凉川推门走了进来。
见宋弗魂不守舍地坐在椅上,陆凉川递过一杯热茶:“夫人今日受惊了。”
宋弗起身坐到床边,眼睛都没抬,淡淡道:“我无事,您还是去照顾楚姑娘吧。”
语气里满是疏离。
“我累了,想睡一会。”
陆凉川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见宋弗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
宋弗躺在床上小睡,她到底还是被吓到了,不久后身上就发起高热来。
模糊间,她又梦到了前世母家被流放时自己去求陆凉川的场景。
大雨滂沱,浇得她一身湿透。
“玄澈,你恨我占了楚含烟的位置,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我父母年迈,求您高抬贵手……”
刚刚巡游祭天归来的太子殿下举着伞垂眸看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苏府通敌叛国之事证据确凿,已由大理寺查明,任何人不得求情。”
宋弗在满地泥泞里膝行几步,粗粝的砂石磨得膝盖满是血痕。
她揪住陆凉川衣袍下摆,声音已然嘶哑。
“太子殿下,我愿让出正妃之位,从此在您眼前消失,求您放过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