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早产儿，出生时弱得跟小鸡仔似的。
医生让交钱进保温箱。
躺在病床上的妈妈翻了个白眼：「一个丫头片子，能活就活，不能活也是她的命。」
或许是命不该绝。
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三岁时第一次叫妈妈，她指着我的脑袋戳了好几下：
「我怎么会生你这么个蠢东西？你怎么不干脆当个哑巴得了？」
后面，我果然不怎么说话了。
免得我一说话妈妈就不高兴。
四岁时妈妈怀孕了，肚子尖尖的，大家都说是个儿子。
跟妈妈不对盘的姑姑故意教我对着妈妈的肚子叫妹妹。
一无所知的我跟着叫了，爸爸当场变了脸色，抓起我就是一顿毒打。
我被打得遍体鳞伤，第二天妈妈就发动了。
历经千辛万苦，生了第二个女儿。
妹妹出生后，妈妈对我的厌恶上升到了极点：「都怪那个乌鸦嘴，把我儿子吓跑了，她就是灾星！」
「把她给我弄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
爸爸也早看我不顺眼，他跟妈妈一拍即合，把我提起来，扔到荒郊野外。
我哭着要追爸爸：「爸爸，你等等我，我害怕……」
话没说完，掉进了河沟里。
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湿水后的衣服沉重极了，很快把我带向水流的深处。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扑通一下，很快有人游过来。
救我的人是养父。
他一瘸一拐地抱着我回家，养母听到我的哭声，摸着门框走出来：
「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养父拿出干净的衣服给我换上，一边喘着气说：「河沟里捞起来的，我要是去晚点儿，一准没命了。」
养母摸了摸我的脸：「可怜见的，这孩子没多大吧？怎么会掉河沟里去？」
养父没回答，把我塞到养母怀里：「你抱着她烤烤火，我去熬点姜汤。」
我在养父母家里住了三天，好点之后，养父带着我找回爸妈家。
看到我，妈妈的脸唰一下沉下来，情绪激动：「个死丫头片子，回来干什么？」
养父被气得不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你管我怎么当妈？这么爱当便宜爹你就把这死丫头领走啊，送回来干什么？」
养父恍然大悟：「也对，我们两个村之间相隔了十几公里，这么小一个孩子再怎么也不可能一个人摸到那里去！」
我往养父的身边靠了靠却不说话。
其实早在爸爸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想要我了。
他明明听到我掉进河沟里的声音，但我叫他的时候，他没有停下来，反而走得越来越快。
妈妈冷笑几声：「要你管？关你屁事！」
她摆明了不要我。
爸爸跟她口径一致，不管养父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养父气得拉着我的手转身就走：「孩子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们这种父母。行，你们不要我要，以后囡囡就是我女儿！」
妈妈摆脱了我这个烫手山芋，忍不住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啊，谁反悔谁是狗！」
养父带着我走出大门，她拍手鼓掌的声音传过来：
「太好了，这个灾星终于走了。」
02
养父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姣姣，庄姣姣。
养母握着我的手，焐得暖暖的，才叹着气说：「咱们养就咱们养吧，这孩子跟咱们有缘。」
养父蹲在我面前，一脸认真地跟我说：「姣姣，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他说话的时候很温柔，不像生父永远都是凶巴巴的，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我鬼使神差地，张口叫了一句爸爸。
妈妈笑得很开心，她摸了摸我的脸蛋：「姣姣的声音真好听，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下午，哥哥放学回来了。
他很喜欢我，还给了我一盒棒棒糖当见面礼。
「以后有姣姣陪着妈妈，我就放心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平时爸爸要做活，妈妈眼睛看不到一个人在家不方便。
爸爸的腿和妈妈的眼睛，是几个月前出车祸导致的。
当时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同一辆车上。
爸爸护住了哥哥，伤了腿，妈妈也不幸伤了眼睛。
因此，哥哥特别自责。
我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哥哥。
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我就是妈妈的眼睛！
隔壁的邻居大婶得知爸爸妈妈收养了我，天天坐在门口指桑骂槐：
「大冤种，傻蛋，给别人养闺女，脑子有病！」
一开始妈妈还忍着，权当她在狗叫听不到。
可这位大婶越说越过分，说我长得丑，丧门星，说庄家迟早要倒大霉。
妈妈忍无可忍，冲出去和大婶对骂：「你个吞粪的臭嘴，你才丧门星，再敢说我闺女半句不好，我撕烂你的嘴！」
「你个瞎子能走出半里地吗？撂什么狠话呢，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撕烂谁的嘴。」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
我赶紧拍了拍她的脊背，冲着大婶的方向吼：「你别高兴太早，我妈妈的眼睛会好的！」
「哈哈哈，你说会好就会好？真是笑死个人……」
大婶还想说什么，但哥哥放学回来了。
哥哥是大学霸，特别受老师的器重，他这次期末又考了第一名。
不但有奖状，还有一份丰厚的奖金。
「臭显摆，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婶在隔壁骂骂咧咧说风凉话。
大婶的儿子跟哥哥在同一个学校。
但天天不务正业，惹是生非，隔三差五就被请家长。
她嫉妒哥哥优秀懂事，嫉妒妈妈生了个这么争气的儿子，这才隔三差五找茬。
妈妈冷哼一声：「有本事你也显摆一下你儿子拿奖学金啊？我儿子有本事，我这个当妈的骄傲，我就爱显摆！」
大婶脸都绿了，正要张口说话，忽然几个警察来到她家，要抓她儿子。
原本得意洋洋的大婶吓得脸色都白了：「抓我儿子干什么？他在学校，这周都没有回家！」
「你儿子跟同学斗殴，拿刀捅了人家。」
03
「什么？这不可能啊，我儿子连杀鸡都不敢，怎么敢拿刀捅人？」
大婶胡搅蛮缠，大声叫嚷着警察搞错了，冤枉她儿子。
但这么大的事警察怎么可能弄错？
他们搜了一圈，发现大婶的儿子确实不在家，便离开了。
警察走后，她看到我们站在家门口，冲我们吐口水：「看什么看？黑心肝烂肺的，你少幸灾乐祸，我儿子绝对不会有事！」
其实妈妈只是唏嘘她儿子不成器，连累家里，让父母伤心而已。
好心当了驴肝肺。
我妈也懒得同情她了。
晚上睡觉时，我听到妈妈压低声音跟爸爸说话：
「姣姣都五岁了，村里这个年纪的娃娃都去上幼儿园了。」
幼儿园？
我知道的，以前隔壁的二丫每天背着书包。
她说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老师会奖励大红花还有好吃的。
爸爸看了看我的方向，吓得我立刻闭上眼睛。
只听他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事，明天我去给姣姣报名，再买个书包和文具……」
没等爸爸说完，我连忙睁开眼睛坐起来，小声说：「爸爸，我不想去幼儿园。」
「为什么？」
我看了看妈妈的方向，挪过去靠着她：「我去幼儿园了，就没人在家陪妈妈了。」
妈妈一愣，眼眶很快变红，哽咽着抱了抱我。
「妈妈不用姣姣陪，妈妈自己在家就可以了，姣姣要去学校学知识，跟哥哥一样念书很厉害，妈妈才开心。」
04
爸爸是雷厉风行的性格，第二天就要带我去报名。
我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也一起去。」
「妈妈不去，妈妈就在家等姣姣和爸爸。」
哥哥说自从出车祸眼睛看不到之后，妈妈就不愿意出门了。
这一次，妈妈的回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想到妈妈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样子，我没由来一阵难受，干脆在妈妈旁边重新坐了下来。
「妈妈不去那我也不去。」
妈妈哭笑不得地哄我：「姣姣别闹……」
「我没有闹妈妈，我是认真的！」我跟妈妈强调。
爸爸看乐了，替我说话：「孩子妈，既然姣姣都这么说了，你也一起去吧。」
「我怕姣姣同学看我这样会嘲笑她……」
我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妈妈去吧，姣姣求你了！」
在我和爸爸的双重劝说之下，妈妈最终选择了让步，一家三口齐齐出门了。
隔壁大婶坐在门槛上哭得正起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