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岭南火车站。
“徐大哥，一路上麻烦你了，那我就带外婆先走了，后会有期。”
宋英玄一手扶着外婆，一手提着皮箱。
徐墨抿抿唇，敛去眼底的诡谲：“好，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县东城的招待所找我。”
宋英玄点点头，带着外婆转身朝汽车站去了。
身后那道目光像是刺，扎的后背有些发凉。
“囡囡，你咋了？这一路上你都跟徐墨不怎么说话了。”外婆忍不住问。
宋英玄回过神：“没有，可能只是这几天有点累……”
见她不愿意说，外婆也没有多问。
又经过四个小时的汽车，一个小时的三轮车，宋英玄带着外婆回到了黄岭村。
重生之后，她就没再回来过。
依旧是记忆中那样，村口的老榕树还因为修路砍掉，几个穿着灰色袄子的女人坐在树下拢着袖子聊天，几个挂着鼻涕的孩子抓着地上的残雪追逐打闹。
见她和外婆来了，几个女人互相捅着胳膊。
“哎哎哎！你们快看，那不是宋英玄吗？”
“她不是因为贪了军服厂的钱被公安抓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之前不是说她在家属院勾引男人，后来才贪的钱，怪不得鹿西月要把她踹了！”
又是这些话。
虽然早已听习惯，但宋英玄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她也没有理论，毕竟想改变村里人对自己的态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行的。
宋英玄原想先回家，外婆却大步跨到她们面前。
“你们这些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扯别人的闲话，说谁勾引男人，谁偷钱，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啊！”
老人像是炸了毛的狮子，瞪眼怒视着她们。
“外婆……”
宋英玄皱起眉，将人护在身后。
“整个黄岭村现在谁不知道宋英玄是个偷钱的破鞋，也就您老人家，把她当成宝！”
“就是，老天爷要真有眼，也先劈你那爬人家鹿西月床的外孙女！”
听着这些话，外婆气的面红耳赤，整个身体都在抖：“你们……”
生怕老人气坏了才康复的身体，宋英玄慌忙扶住她，正色扫量眼前说风凉话的人：“第一，我没有勾引男人，第二，我也没有偷军服厂的钱，第三，我跟鹿西月两人感情很好，你们可以无知，但要知道造谣是要坐牢的。”
说完，也不管她们是气是恼还是嘲笑，扶着外婆就往家里走。
一路上，碰上的村里人有当着面指桑骂槐的，有背地里窃窃私语的，宋英玄只当做没看见。
推开潮湿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原本的黄土院子在下过场雨后成了一片泥泞，几片被风吹落的瓦片散落在墙沿。
荒凉的像是野外的破庙……
宋英玄看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外婆和自己各自孤零零地在这里去世。
叹了口气，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就在她准备让外婆先去堂屋休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叱唤。
“宋英玄！”
转身看去，宋英玄愣住。
陆母！？
第19章
陆母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冲着宋英玄脸就是一巴掌。
‘啪！’
宋英玄没防备，左脸顿时炸开火辣辣的痛。
“囡囡！”
外婆又惊又急，心疼地摸着她红肿的脸颊。
陆母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你居然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要不是你，青柠怎么会要跟我断绝关系！你这个搅家精，扫把星！”
外婆像气的红了眼，朝着陆母就是猛地一推：“有什么冲我来，你再动囡囡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陆母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她死瞪着老人，咬牙切齿地又要动手：“死老太婆！”
手刚伸出去，就被宋英玄狠狠捏住。
宋英玄冷眼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陆母：“看在青柠的面子上，你又是长辈，我不跟你动手，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干了什么好事。”
陆母揉在一起的脸又是白又是红：“宋英玄，你给我放手！什么好事儿，谁敢的‘好事儿’能有你多？”
“青柠已经告诉我了，杨虎和我爹都是你找来的，就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好让青柠跟我离婚。”
宋英玄看着眼前明明长得慈眉善目，却心如蛇蝎的女人，眼神冷冽：“我知道我嫁给青柠让你很不满，但你不能伤害我最亲的人！”
话落，她用力松开手。
陆母后退着，一脚踩进泥坑里。
“你！”她哽了个半晌，突然就坐下来开始撒泼，“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一个搞破鞋的贼欺负我们这样的好人，不该五雷轰顶吗？”
因为她的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鄙夷的目光像剑似的纷纷投到宋英玄身上。
宋英玄没有理会，径直关上了门。
外婆摸着她红肿的脸，心疼不已：“疼了吧？”
宋英玄摇摇头：“没事，别管她，闹够了她自己就会走的。”
话音刚落，身后本就破烂的门被敲的砰砰作响。
“宋英玄！你躲什么！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放过青柠？你就跟你爹一个德行，脸皮比树皮厚，心比煤还黑！你就该像你妈，早死早超生！”
陆母恶毒的谩骂像无数根针刺进宋英玄胸口，剧痛中带着几乎烧掉理智的恼恨。
视线扫向墙边装着已经发臭雨水的铁盆，跨上前端起后拉开门。
‘哗啦！’一声，铁盆里的水迎头泼在陆母的身上。
“呸呸呸！”
陆母青着脸吐出水，面目狰狞地瞪着宋英玄：“宋英玄，你……”
“杨秀英，你再敢骂我妈一个字，下回泼你脸上的就不只是盆水了！”
宋英玄将铁盆摔倒陆母脚下，关上了门。
她紧捏着拳，眼眶有些泛红。
委屈和愤怒压着心，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外婆摸摸她的头，声音哑了几分：“囡囡乖，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宋英玄用力吞咽一番，才咽下满喉苦涩地点点头。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自己两段人生都很无奈，可仔细想想，这不都是曾经的自己造成的后果吗……
犹豫了会儿，她才下了决心般开口。
“外婆，我明天想去找青柠。”
第20章
外婆愣了愣，也没有多问，只是拉着宋英玄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外婆这儿啊，你不用担心，跟青柠好好谈，他是他，他娘是他娘，别因为他娘，耽误了你们。”
宋英玄嗯了一声。
其实去找鹿西月，并不是只为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主要还因为徐墨和那‘货’。
直觉告诉她，必须要尽快找鹿西月。
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趁着天还没黑，宋英玄又去祭拜了母亲，才疲惫睡下。
天还没亮，宋英玄就坐着村大爷开的拖拉机去镇上的车站。
辗转三趟车，才到达岭南军区的大门口。
看着门口站岗的哨兵，宋英玄突然失去了过去的勇气。
她捏着衣角，陷入犹豫。
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她还是深吸了口气走上前。
谁知刚刚踏进去，哨兵就叫住了她：“嫂子，您找陆连长吗？”
宋英玄愣了愣：“是，他还没回来吗？”
“陆连长受了伤，现在在军区医院呢。”
听了哨兵的话，她心猛地一沉。
鹿西月受伤了？
想起他身上那些因为出任务而受的新旧伤痕，又急又怕，忙赶去军区医院。
宋英玄一路跑进医院，询问到鹿西月的病房后，才得空扶墙大口喘了几口气。
缓了一会儿，才朝楼上的病房奔去，谁知刚走到病房外，便听见里头传出吴英玉的声音。
“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娶宋英玄，而且当初别人撮合我们的时候，你不也默认了吗？青柠哥，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宋英玄推门的手顿住。
在这个年代，能让一个女人这么直白的表达，一定是掏心窝子的喜欢。
虽然鹿西月说过，他不喜欢吴英玉，但自己和他以错误为开端的婚姻，还是让她很不踏实。
隐约间，里面又传出吴英玉带着哭腔的哀求。
“为了你，我爹妈无论怎么逼，我都不肯接受别人，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但我都不在乎，我只盼着，哪天你回过头看看我……这世上哪还有人像我这样，对你这样一心一意啊！”
宋英玄僵在原地，心绪复杂。
即便没看见人，也能想象到吴英玉梨花带雨的模样多招人怜。
“同志，怎么不进去？”
突然过来的医生疑惑地瞄了她一眼，推开了门。
转头间，宋英玄撞上鹿西月冷凝的目光。
当看到她，男人的眸子瞬时一亮，刺骨的漠然褪去，只有鲜少的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