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我挖到衬衣没几秒钟,旁边又有一个人忽然大叫着:「头发!有头发!」
我望过去,只见几撮略微有些灰白的头发,从土里露了出来。
那,那难道是我大娘的?
他们,真的在这下面?
是谁杀了他们?又是谁把他们埋在了这里?
我只觉得沾满泥土的手,开始不自觉抖动起来。
我望了一眼我爸,我爸也满脸的悲怆。
「贵生啊!贵生啊!」
奶奶已经大喊着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报警!赶紧报警!」
村长急得直跺脚。
但此时半跪在地上的奶奶,却忽然一把抓住村长的裤脚,满脸焦急地说道:「不能报警啊,千万不能报警啊!」
5
村里又过来一些人,在大家的帮助下,大伯大娘的遗体终于被挖了出来。
连同一起被挖出来的,还有两把铁锨。
看样子,好像是我大伯大娘昨晚想自己把这底下的东西挖出来。
而他们诡异的姿势,又一次让村民们吓了一跳。
因为大伯大娘已经僵硬的尸体,全部都是呈跪倒磕头状,和堂哥的姿势像极了。
他们就像是,在向周围这圈石佛忏悔跪拜一样。
村长和我爸还在不停安慰奶奶,但奶奶说,之所以不能报警,是因为警察来了,多半会连同石佛一起带走。
可这石佛不能动,甚至一厘米都不能动!
这是八十八佛阵,是一种茅山的法阵。
而那些佛像独特的造型,是一种佛教手印,名叫降魔印。
一旦石佛被挪开,底下的东西就压不住了,整个村子都要跟着完蛋。
有些昨天参与搬动过石佛的村民,听到这话,吓得面色惨白,生怕跟我大伯家一样。
村长也急了,忙问我奶奶,这下子到底该怎么办。
奶奶这时也知道,堂哥已经死了。
她坐在地上抹了抹眼泪,然后扭过头对我爸说:「福生,你哥一定是昨晚跟着你嫂子,又来这里了。他们想把底下的东西挖出来,给天野报仇,结果才遭了毒手。
「你抓紧去隔壁五原县,找一个叫崔名章的算命先生,我年轻时候认识他,那是个有两下子的茅山道士。
「你把他找来,兴许,能借着这石佛,再把底下的东西重新镇住。」
村长又连忙问道:「老嫂子,这村子说实话,以前就是你们林家的。咱们这些村民,都是土改后才搬过来的,你应该知道,这底下到底埋着什么啊。」
奶奶听了,却沉默不语,只是脸上带着悲伤的表情,一直望着大伯和大娘的遗体。
我想过去把奶奶扶起来,奶奶却摆摆手,只是转头对我爸说:「福生,赶紧去吧。」
我爸点点头,村长见问不出来,便也对我爸说,事不宜迟,赶紧再叫上几个人,跟你一起去吧。
我爸几个人便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开车往五原县去了。
奶奶则一直坐在河滩上,直到人们把大伯和大娘的尸体收敛起来,才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让我搀扶着她回家。
原本十多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我们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一路上,我想问问奶奶,那下面究竟是什么,可看到奶奶憔悴疲倦的样子,却又感到问不出口。
回到家,我妈简单做了点粥,但奶奶只是喝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天余下的两顿,也都是简单对付了一点。
我们家以前的事情,我之前多少听我爸,听我奶奶讲过。
我们林家,以前是这个村子里的大户,清朝时候还出过三个举人,一个进士。
现在村委会那个三进的小院,就是以前我们林家的内宅,村里人以前管那里也叫进士第。
但民国那会儿,我们林家就没落了,到建国那会儿,我们家族好像就没剩几个人了。
再经过几轮运动,林家的男丁到现在,就剩我爸和我大伯这两支了。
我奶奶是建国前,就作为童养媳嫁到了林家来的,她经历过林家最后的大家族时期。
所以底下那东西,如果真的是之前埋下去的,奶奶确实有可能知道。
可她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6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我爸他们终于回来了。
我起来跟他们开门,却看到院子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挂了一把木剑。
那把木剑,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了。
我打开门,看到跟着我爸一起进来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
他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件宽领衬衫,脚蹬一双皮鞋,背上还背着一个登山包。
这……
我看到进来这人的模样,有些诧异。
因为说他是干哪行的都像,偏偏就是不像一个道士。
这时,奶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那个老头,脚步也快了许多,一连叫了好几声「崔道长」,
叫得那个老头开始嘿嘿傻乐。
那个叫崔名章的茅山道士,还真就是他?
我们把崔道士迎进屋子,没一会儿,村长也来了。
大家围着崔名章,焦急地问,那个佛阵还能重新布下去吗?
崔名章喝了半碗茶,先坐在椅子上,扯了一会儿那个八十八佛阵的来历,什么佛道相融,什么往生极乐的。
看大家听得没什么耐心,他才慢悠悠地说道:「老道算过,石佛被搬出来还未满三日,而且很快就被放回原来位置了。再开次坛,还是可以重新把法阵重新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