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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逸便地走进沈宅，朗声道：“夏知秋，休书呢？！”
夏知秋走出南苑。
莫子逸的视线便落到了那双赤红的眼睛。
显然是哭过了。
但神情却还是像一潭死水一样没动静。
“夏知秋，你应该不希望我动刀动枪地逼你写吧？！”
这次来，莫子逸做足了准备，一挥手便是一群将士围上来，塞满了沈殪崋宅院子。
刚走出门的轻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夏知秋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淡淡回道：“好，我写。”
言罢，他下定决心一般走进了书丽嘉房中。
莫子逸唇边一勾，撩开袍子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好，我在外面等你写完。”
夏知秋提笔的手再刚要写下“休书”二字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微颤，两滴黑墨落在纸上晕染了开。
夏知秋将纸张撕碎。
再次沾墨，提笔。
反复多次，终于写下了一纸休书。
夏知秋蹙着眉，眼眸滚动，抑着心间的酸涩。
莫子逸看着夏知秋从走出来，手上攥着的书信，眼底闪过一丝窃喜。
但下一秒，却又听见夏知秋清冷的嗓音传来，“这休书我亲自在晴晚的坟前烧给她。”
烧？
莫子逸惊诧的抬头，愤恨道：“夏知秋，你有什么资格？！我绝不许你见季菀，哪怕是坟地！”
“那我便撕了。”
说着，夏知秋便抬手做出将撕休书的架势。
莫子逸终于忍不住的站起来，下令道：“给我拿下！”
瞬时，莫子逸身边的官兵立刻行动起来。
将夏知秋一脚踹跪下去，夺走他手上的休书。
莫子逸接过休书，扫了一眼，再道：“夏知秋，从今往后你与季菀再无瓜葛！”
夏知秋垂着头一言不发，直到莫子逸离开沈宅。
轻云这才连忙去搀扶夏知秋：“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知秋抬眸，唇角渐渐勾勒出一抹得逞的笑。
现在他能断定，季菀绝对没有死！

第十五章 再见

莫子逸火急火燎赶回琉璃院。
来到庭院里。
庭院雅致秀气，花木繁茂，香气怡人。
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看得出主人对这里的喜欢。
莫子逸穿过花林，来到凉亭处，终于露出笑意。
“晴晚！”
他扬声高喝，吓得喂鱼女子手上的鱼饲料都撒了一地。
季菀微微蹙眉，不满道：“莫子逸，你何时可以不这么一惊一乍的？”
“晴晚，你看，夏知秋的休书写好了。”
莫子逸轻笑两声，将休书献宝似儿地递给季菀面前。
季菀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须臾，才将莫子逸的休书接过。
“你就这么执着吗？”季菀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还记得在洛城时，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可是莫子逸还是不死心的将她救回来。
求了许多方子。
虽是将疫症治好了，但是寒毒没有彻底治愈。
不过她现在已有方子暂时控制病情，以免再次发作。
“季菀你说过，只要你拿到休书就可以嫁给我，你说话算话！”莫子紧抓着她的双肩，有些心急道。
季菀抿嘴不言。
其实那句话的原话是，如果有夏知秋的休书，她会稍作考虑。
可也没说过立刻答应下来。
季菀低眸，回道：“莫子逸，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你，可是……”
“可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夏知秋？”
见季菀未答话，莫子逸情绪又有些控制不住：“季菀，你真是……！”
季菀抓着衣角，听候发落。
“真是与我一模一样！”
莫子逸倾身下来，季菀猛然抬起头。
那流露出眼中的丝丝情意，让她动弹不得。
他钳制住季菀的手，浑厚低沉的声音流进季菀的耳畔处：“季菀，你真是让我越来越喜欢了，你放心，我会像你对夏知秋那般，绝不弃你。”
说罢，他邪邪一笑，一个轻盈的吻悄然落至她的手背。
莫子逸陪她聊了半宿。
待军营传来消息，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至始至终，莫子逸都没有强迫她任何事情，甚至愿意让她出门。
只是她一出门，就能想到夏知秋，一想到夏知秋，她就有回沈宅告诉他一切的念头。
这么久了她对夏知秋还是那忘不了，放不下。
索性她就待在院里不出门最好。
后来几日，莫子逸忙于要事，许久未见。
季菀便有些闷得慌，看着满庭院的花出神。
默了一会儿，托腮道：“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出去转转？”
她偏过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女子。
女子一脸冷漠：“随你。”
这女子便是替她压制寒毒的医女，洛然。
洛然医术高超，就是有一点不好，不爱说话。
于是，季菀斟酌了一会儿，起身：“好，就在门口转转！”
随后，季菀推开大门。
街道熟悉的景色进入眼帘。
久违的上京街道。
季菀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上几步，没入街道中。
洛然跟上去，清冷的眉头锁起来：“你说好只在门口转转！”
“我现在改主意了！”
季菀眉眼弯弯，刚一转身。
她猛然停顿，短促而痉挛地狠吸一口气，被吓得再也无法往前迈步。
眼睁睁的看着夏知秋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第十六章 难以开始

夏知秋的每一步都像是扎进季菀的刺一样，越是靠近她的心里就越痛。
“晴晚。”
夏知秋那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彻底将季菀的思绪收回来。
她下意识的想退，眼帘垂落下来，想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季菀！”
夏知秋高了音调又喊了一声，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掉下来。
就在看见季菀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所有地位。
季菀是他无法割舍的人。
这些天他一直在琉璃院等。
他笃定季菀没有死，因为莫子逸急切的想要他的休书却不想烧毁。
他是想拿给活着的季菀看。
就在琉璃院。
所以他守了几天，终于将一个活生生的季菀盼出来了。
洛然也察觉到了两个人的不对劲，不经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男子。
男子眼窝深陷，面无血色，明明身高八尺却有些消瘦。
看起来像是个对生活无望的将死之人，还是在看见季菀的那一眼，才有了一丝生息。
见季菀惊诧的神情，洛然终于有些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季菀经常和她提及的太医院第一御医，夏知秋吧
虽然洛然不爱说话，但季菀和她倾诉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
尤其是夏知秋，季菀念叨的最多。
洛然受莫子逸之托断然不会让这种人接近季菀，眼疾手快的拦在了季菀面前。
“你想干什么？”
夏知秋干涩苍白的唇瓣微颤，抬手试图想拉住季菀：“晴晚，是你对不对？”
季菀被那一声声“晴晚”叫的呆住。
七年，夏知秋从未叫的这般亲切过。
当初她为夏知秋几乎倾尽所有的时候，为什么夏知秋不愿回头。
现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夏知秋才知道回心转意。
“我……我不认识你。”
季菀仓皇失措的想要跑开，可是没走几步就被夏知秋牢牢抓住。
他的力道很大，抓得使劲，季菀松不开半分。
“季菀，是你。”夏知秋斩钉截铁的说：“我与你相识十二年，从未认错过。”
季菀顿住，深吸一口气，索性回头。
“是，是我，我没死。”
她以为自己已经收拾好所有的情绪摆出强硬的态度，可是在看见夏知秋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眼见，季菀心底对夏知秋的心疼又一点点冒出来。
“季菀，跟我回家好不好？”夏知秋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慢慢说着：“是我错了，你回来，我会好好待你。”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季菀冷淡的回答：“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罢，季菀佯装镇定往琉璃院里走去。
夏知秋还要上前，却被洛然推开。
“苏小姐让你不要再找她了你听不懂吗？！再纠缠我可就叫官兵了！”
洛然命令着门口守卫拦住夏知秋，大门怦然关闭。
再遇见夏知秋是季菀万万没有想到的。
吓得季菀也不敢出府。
直到莫子逸回府。
莫子逸从洛然口中知道了季菀和夏知秋见面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赶往季菀的庭院。
“晴晚，你看见他了？”莫子逸心急的问她。
季菀漠然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莫子逸心里慌乱的有些厉害，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试问她：“你还想再跟他回去吗？”
没想到夏知秋发现的那么快。
他还没成功，夏知秋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莫子逸，我不会再回去了。”
这一句话，季菀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是的，她要放弃夏知秋，她要放下以往的一切重新开始。
第十七章 强留不住

这句话可信吗？
季菀真的会放下对夏知秋的感情吗？
莫子逸纠结不已，心中辗转了多次。
最终，莫子逸攀上季菀的双肩，下定决心道：“晴晚，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有些唐突，但夏知秋的出现让我害怕了。”
他直视着季菀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情不悔的说出那句他酝酿了许久的话。
“季菀，我想娶你为妻，你应不应我？”
听言，季菀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噙着泪水说：“莫子逸，我已经嫁过人了。”
“我知道。”
“你可以娶到更优秀更美的女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优秀最美的女子，我只喜欢你。”
“我……我……”季菀被堵得结巴，眼泪直掉。
莫子逸有些无措的替她擦去眼泪，歉意的问：“是不是我太急切吓到你了？还是……我哪里做不够好？”
这样一个杀伐果断，威风凛凛的将军，此时却小心谨慎的等她一个回答。
季菀眼泪更加止不住，她不可否认自己对夏知秋的感情就像是嵌进心里一样，
那么多年的喜欢，不是说忘掉就能忘掉的。
可是莫子逸待她太好了，她不能随便接受，也不能耽误莫子逸。
“对不起，我不能。”她只能这样回答。
“唉，我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想娶你比打胜仗还难。”
莫子逸有些失落，旋即又收敛了情绪，不假思索的说到：“不过你既然已经不是夏知秋的妻子，我便有的是机会。”
“莫子逸。”季菀喊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道：“让我回苏府吧。”
苏府。
再回到苏府的时候，看见了已经满脸皱纹，垂垂老矣的苏父。
莫子逸将季菀藏去琉璃院的事情，苏父是知道的。
为了能治好季菀的寒毒，苏父决定配合莫子逸演好这场戏
只是季菀如今寒毒减缓，她也不能一直呆在琉璃院继续劳烦莫子逸。
莫子逸知道强留不住，只能暂时答应放她离开。
“晴晚，你回来了。”
苏父站起来的时候都直不起来腰，步履阑珊地走来，季菀赶忙将过去搀扶着。
“是爹爹没用，治不好你的寒毒，爹爹不愧当一名大夫，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苏父叹着气，又问道：“这一次你回来了，便不会再走了吧？爹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你就留在苏府好好陪陪我吧。”
这话一说多，苏父便低下头咳嗽的厉害，掌心咳出一片红来。
季菀拍着苏父的肩膀为他顺气，红着眼眶回道：“不走了，爹爹，我再也不走了。”
苏父已是风烛残年，她要待在苏父身边，走到最后。
回到苏府后，季菀将自己的苏里与夏知秋有关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苏父捣药，季菀便在身边陪伴。
苏父看医术，季菀便再身侧研磨。
后来苏父起不来了，季菀在床榻身边整日伺候着。
旁晚。
季菀为苏父捻好床被，坐在床榻旁边。
“爹爹，天色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苏父摇头，骨瘦如柴的手拉着季菀不放，不舍道：“再陪我说说话吧，晴晚。”
季菀安抚道：“明日我回来陪你的。”
“明日……我就怕明日我醒不过来了。”苏父苦笑：“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是清楚。”
看着苏父短短几句话说的快要断气。
季菀忍着泪水，还是莞尔笑起来，应声下来：“好。”
翌日，苏父逝世。
埋葬苏父的时候，季菀谁都没说。
随后季菀掏出些银两遣散了苏府的下人。
李管家跟了苏父三十多年，看着偌大的苏府终于只剩下了季菀一人，于心不忍道：“小姐，你将我们都送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季菀将剩下的三十两塞给了管家：笑道：“我要离开这里了，不需要谁照顾。”

第十八章 镜花水月

季菀离开时带走了几本的医术，叫了辆轿子准备出城。
好在她跟在苏父身边学了几年医术，谋生已经足够了。
马车行走在上京繁华的街道上。
轿外传来了市民热闹的叫卖声。
季菀不经掀开轿帘，往外望去。
她记得这条街，她时常里来过。
那会儿季菀十二岁，夏知秋十四岁。
那会儿夏知秋待她亦如妹妹一般温柔，所以有时候，季菀不免有些恃宠而骄。
一有不舒心的时候季菀便找上夏知秋哭，夏知秋哄不住她，便拉着她来到这条街的西边铺子里买如意糕吃。
夏知秋将买来的如意糕全部塞在季菀怀里，认真的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糕点，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所以你吃了我的糕点就不许哭了，不然我就再也不哄你了。”
季菀木讷的看着夏知秋，怕夏知秋当真不理她了，也就听话不哭了。
之后夏知秋便笑了，狭长的眸子看着她，眼里像是有一片星海。
殊不知那时是夏知秋最后一为她买如意糕，也是最后一次对她笑过。
可是这一切美好，就像是镜花水月一样，被一场变故打碎了。
“再见了，上京。”
季菀收回视线，放下帘子。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城门口停住。
轿子外面传来官兵说话的声音，马车也半天没个动静。
季菀疑惑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小姐，那些官爷们好像是在查人。”
季菀下意识想到莫子逸，可是转念一想，莫子逸如今在军营，她是特意打听过的。
还能又谁？
季菀有些不安继续问，“查什么人？”
“查，我的夫人。”
下一刻，帘子被拉开，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走进轿子。
季菀身形一僵，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被一双修长的手按住。
季菀看他：“夏知秋，你来做什么？！”
“我接你回去。”他轻声回答，随后又吩咐车夫：“回沈宅。”
季菀还想说话，轿子就已经往回走。
轿子本就不大，夏知秋一进来便占据了大片地方。
季菀慢慢挪动地方，试图与夏知秋保持距离。
夏知秋神情不经黯淡几分：“你宁愿离开上京也不愿意回来吗？”
“我说过我决定放了你，夏知秋，你和顾晚晚才更应该要在一起。”
这一次，终于轮到夏知秋明白什么叫钻心刺骨般的疼。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夏知秋看着季菀的眼睛，耐心的解释着：“顾小姐身患恶疾，我受丞相所托不得不治，她放出的谣言我已经解决，她如何都和我再无瓜葛。”
季菀垂下眉，细声细语的说道：“夏知秋，我已经不想再苦守七年了，没有你，我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她未夏知秋丽嘉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夏知秋脸色一怔，可又想到什么，眉头紧锁地问：“你想和莫子逸在一起？”
莫子逸？
季菀呆住。
又听夏知秋声色俱厉的命令：“季菀，你还是我的妻，你不能和莫子逸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你的休书已经写了！”
季菀有些恼怒，将行囊里的休书拿出来，这本是想时刻提醒着自己远离夏知秋。
没想到今日还会比作证据拿出来。
夏知秋看着季菀手里的休书，倏地笑了。
“季菀，我没有落笔写下你我的名字，何来休妻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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