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家属院，再次看到楼下围满了人。
她心一沉，难道桑伟又来闹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道深恶痛绝的目光如箭射来。
“四处勾搭男人还不算，现在连公家的钱都敢偷，呸！不要脸的破鞋！”
“难怪找周连长开后门进厂做会计，原来是奔着钱去了，还没干多久就贪了三千，这要没抓住，以后军款都要被她吃光了！
“可不是，现在报应总算是来了，要我就先找根绳子吊死，也省的丢了自己男人的脸！”
军嫂们啐了几口，各自骂着。
桑未染听得满心疑惑，但记挂着外婆，也想不了太多，匆忙上楼。
推开门，一眼看见周南辞站在屋里，还有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
来不及惊讶，公安就走上前：“桑未染，你涉嫌私吞军服厂公款，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桑未染愣住：“什么？”
视线扫桌上几摞厚厚的大团结，最后落在周南辞面无表情的脸上。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南辞，这……”
话没说完，就被周南辞冷冽的声音打断：“作为军属，既然敢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一瞬间，桑未染顿觉血液凝结。
望着眼前自己深爱了两辈子的周南辞，他不仅不为自己证明，甚至还问都不问就给她定了罪……
恍然间，她觉得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颤抖的手。
公安朝周南辞敬了个礼：“谢谢您配合我们工作，只是……”
“秉公执法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
桑未染僵在原地，泛红的双眼凝着周南辞，只要他一瞥，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期盼和痛苦。
可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过，挺拔冷冽的像个看客。
视线逐渐朦胧，桑未染眸光渐黯。
原来他要她，为她介绍工作，并不是因为他接受她了，
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无论花几辈子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
桑未染像具失去灵魂的，任由公安带走。
一路上，尽是不堪入耳的叱骂，可每一句，都不及周南辞的冷漠来的痛。
浑浑噩噩的在公安局待了几天，也没有人来问话。
稀里糊涂被关了四天，才被释放。
顾不得委屈，桑未染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回家拿钱。
刚走到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出——
“南辞啊，为了把在军服厂常年侵吞军款的人揪出来，我们故意污蔑桑未染偷公款，让真的小偷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可算是把人抓住了。”
桑未染瞳孔一紧，推门的手顿住。
“只是桑未染还不知道，现在这事儿也了了，你要不去公安局接她出来好好解释，毕竟她也受了顿无妄之灾。”
无声片刻，周南辞漠然的声音像千万根针刺进她的骨血。
“不用，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第10章
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垂落。
男人的冷漠如嘲讽的利刃，告诉桑未染，她的坚持和挽回，是多么可笑。
桑未染凝着眼前的门，白着脸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混混沉沉的回到县医院，刺鼻的药水味终于拉回了些许意识。
刚到病房外，便听见外婆熟悉的嗓音传出：“我没事，不用……”
桑未染黯淡的眸光一亮。
外婆醒了！
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撒腿奔了进去。
却见医生站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劝着：“您大脑里还残留着血块，拖得越久，就会引发严重的脑出血，必须赶快转去首都医院治疗。”
老人捏着陈旧褪色的存折，抗拒地摆手：“这钱是我给囡囡存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花钱就不值当了……”
桑未染听得心骤然收紧。
“外婆。”
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
看见她，外婆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了笑：“囡囡。”
亲昵虚弱的呼唤像槌敲着桑未染的胸膛，她上前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自责卷着痛占据整颗心。
外婆撑着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看着无言却各自红了眼的祖孙两人，医生于心不忍：“老人家的病情不能耽搁，如果你同意转院，我可以立刻联系首都的医院，今晚六点就能走。”
“转！当然要转！麻烦您了！”
桑未染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得到回答，医生才舒了口气离开。
贴着外婆长满老茧的掌心，桑未染混乱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平静。
几番努力，她才咽下满喉酸苦：“外婆，去首都治病吧，囡囡陪着你，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能挣回来，但命只有一条，囡囡不想失去你……”5
“听说首都很繁华，我们在那儿工作生活，不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回来？你那么爱南辞，舍得他吗？”
一句轻问如巨石砸在桑未染心头，疼的泪水滚出眼眶。
她摇摇头，泪眼里含着坚决：“我只是明白过来，爱他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爱了，也不要了……”
半晌，外婆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好，无论囡囡做什么，外婆都支持。”
当天中午，医生帮着联系好了首都中心医院，桑未染赶回部队家属院。
将因为二流子来闹事，被妇联主任谈话时收到离婚申请报告翻了出来，签好字后交给妇联主任。
傍晚六点，初雪突至。
桑未染带着外婆，头也不回地踏上前往首都的火车。
看着窗外逐渐模糊的月台，桑未染眼眶酸涩。
再见了，周南辞。
晚上十点。
一辆军绿大卡停在部队外，身穿迷彩服的周南辞匆匆下车，大步往家属院去。
风越来越大，他的心忽然乱了几分。
之前虽然嘴上说着让桑未染吃吃苦头，但只是场面话。
他越冷漠，上级碍于人情也会帮着说好话，以后，她在家属院的日子才更好过……
跟营长谈完话后，他就去了公安局，但路上突然接到任务，只能把接桑未染的事先搁置，没想到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现在，她应该回家了吧？
周南辞从怀里拿出支新的派克钢笔，摩挲间，一会儿想起桑未染拨弄算盘时的认真模样，一会儿又是她被公安带走时的惶恐……
污蔑她盗窃，确实吓到了她。
周南辞收起钢笔，有些踌躇。
只送支钢笔道歉，她会接受吗？
她一向听外婆的话，不如过两天把老人接过来陪陪她……
这么想着，周南辞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上楼，就见自家门半敞着，灯光从里照着走廊。
桑未染特地开着灯等他？
从前她也这样等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周南辞心头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正了正衣服，正要推开门，却听见周母和吴英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大娘，您可真聪明，跟桑老太说南辞哥要离婚，让她来找桑未染时被车撞，桑未染果然吓得交了离婚申请报告。”
“早知道动那老太婆就能让桑未染离婚，我也用不着把桑伟找来闹事，还让二流子故意谣传勾引她，让这俩人去找桑未染麻烦，可费了我不少钱！”
周南辞紧缩的瞳孔颤了颤，怒火几乎在瞬间淹没了理智。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大力踹开！
周母和吴英玉一惊，错愕转头。
只见周南辞站在门口，黑眸阴鸷，整个人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气息。
周母强作镇定，试图安抚：“你听妈解释，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桑未染那种货色只会拖累……”
“够了！”
失望、愤怒和懊悔揪着心，周南辞握紧拳的手骨节都泛了白：“无论桑未染怎么样，她已经是我结了婚的妻子，这辈子，我也只会有桑未染一个老婆！”
说着，转身就要去找桑未染。
周母气性也上来了，这么多年以来，周南辞头回这么跟自己说话，还是为了一个她从来看不上的女人！
她直接把一份签好字的离婚申请报告扔出来：“你不用找了，这离婚报告桑未染已经签了字，她早带着那老太婆远走高飞！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
第11章
周母的话重重砸在周南辞心头。
看着被扔到怀里的离婚申请报告，脑海中桑未染的音容笑貌刺的心骤然缩紧。
见周南辞怔站在原地，吴英玉故作温柔，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南辞哥，是桑未染自己要走的，你怎么能因为她跟自己的妈置气呢？”
周母立刻帮腔：“你听听，英玉多善解人意，当年你娶的要是她，我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多心思，现在桑未染走了，大家皆大欢喜，你跟英玉趁早把事儿办了！”
“大娘……”吴英玉娇嗔的红了脸。
‘嘶’！
周南辞像是没听见，冷着脸撕碎了手里离婚申请报告。
周母当即急了，捡起碎片恨不得拼在一块：“你这是干什么啊！”
吴英玉也怔住，只觉掌心一空，被面前男人寒冽的视线看的头皮发麻。
“我再说一次，我周南辞这辈子，只有也只认桑未染一个老婆！”
扔下这句话，周南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辞哥！”
吴英玉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他不是很讨厌桑未染吗？为什么现在又非她不要了？
原以为桑未染走了，自己就能跟周南辞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6
听着周母的抱怨，吴英玉脸上闪过抹不耐烦，却也没说什么。
雪越下越大，铺满了整条路。
周南辞朝门口的军绿吉普奔去，向来沉稳的心越来越乱。
他做梦都没想到，桑未染连招呼都不打就递交了离婚申请报告。
当初结婚是她起的头，难道离婚也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紧咬着后槽牙，铁了心要把人抓回来！
刚拉开车门，杨排长匆匆跑过来，敬了个礼后将一分封的严严实实的文件交过去：“连长，从京北军区发来的急件！”
周南辞接过一看，是司令员的密令。
细细扫量几遍，他眉头越拧越紧，眼神瞬变：“紧急集合！”
“是！”
望向漆黑的远方，周南辞捏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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