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看着村长递过来的那份离婚报告书，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走，好半晌都没抬起手接过。
永不相见？她怎么敢？
陆屿嘴唇颤了颤，哑着嗓子问道：“叶薇人呢？”
村长叹了口气：“她说要带着她阿妈去治病，已经走了，这妮儿也是可怜，从前叶厂长还在的时候，她哪里吃过这种苦。”
叶薇来找他打证明的时候，他都吓了一跳。
不过短短时日，叶薇的漂亮脸蛋已经不复从前的娇艳，小脸上的下巴颌尖的跟锥子似的，大眼睛里更是再没有从前亮晶晶的光彩。
陆屿略有些涣散的眼神又聚集起来，对，他给了叶薇去首都的车票，她们一定还在火车站。
他一把抓过村长的单车：“村长，借用一下，我要去把叶薇找回来。”
村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陆屿骑上单车风一般离开。
“陆知青，陆知青，这个还没拿……”
村长挥着手里的离婚书喊都喊不及，最后挠挠头：“这些城里人作甚哩？人在的时候不高兴，人走了又要找回来。”
火车站人潮涌动。0
陆屿穿梭在拥挤的候车大厅中，目光在人群里不停逡巡，心如擂鼓。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几分钟前，叶薇已经带着马桂兰坐上了去往南方的火车。
一个错身，咫尺天涯。
直到第二日清晨，开往首都的火车离开，陆屿依旧一无所获。
他满眼血丝，失魂落魄地回到红星酒厂。
打开宿舍门，屋中陈设一如往昔。
叶薇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她阿妈。
身后，孙如慧眼睛红红地出现，泫然欲泣：“陆哥……”
陆屿目光瞬间变得冷冽森然。
在他转身的瞬间，孙如慧被那噬人的目光惊得后退一步。
陆屿嗓音沉沉，带着刺骨的寒意：“孙如慧，把我当傻子耍，有趣吗？”
孙如慧连连摇头：“不不，陆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凄凄切切地哭诉道：“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叶薇那个没文化的村姑，根本配不上你，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被人耻笑。”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陆屿眸色幽暗，满是嘲然地反问，“她不配，难道你配？”
孙如慧从未见过陆屿这一面，一时语塞，神情惶恐又无措。
陆屿继续追问：“叶薇阿妈的病，也是你造成的吧？你知不知道这是故意杀人？”
故意杀人那是要被抓起来枪毙的，就算是孙家老爷子也保不住她。
孙如慧脸色苍白如纸，大声地否认：“我没有，她阿妈也没死，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她处理得很小心，现在叶薇和她妈又不知所踪，没人可以找到证据。
陆屿眼眸微眯，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你放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会送你进监狱。”
孙如慧眼睛燃起希望，她就知道，陆屿对她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可陆屿随之而来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她如坠冰窟。
“你们两兄妹，就一辈子待在红星村赎罪吧！”
第12章
孙如慧猛地抬头，眼神惊恐而绝望：“你不能这样对我。”
孙家两兄妹过惯了首都大院的生活，在这样的村里待一辈子，比让他们死了还难受。
陆屿眼里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他语气凉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既然有人离开，就得有人留下。
孙如慧往后退了两步，疯狂摇头：“我……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要去找我哥，去找我爷爷……”
看着孙如慧慌不择路地跑出去，陆屿眼眸毫无波动。
他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陆屿先去厂长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他走出了厂区。
外面天气阴沉，风雨将至。
叶薇不在，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停留了。
陆屿拢紧了衣服，大步往前走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寂寥。
一天后。7
红星村公社内，陆屿从村长手上接过离婚报告书，盯着那娟秀的字迹出神许久，最后毅然抬手，将报告书撕了个粉碎。
村长阻止不及，慌张道：“哎呀，陆知青，你这是在作甚，怎的就撕了？”
陆屿神情平静：“我没同意离婚，不管叶薇跑到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她。”
门外，一辆黑色的红旗汽车静静等待许久，不远处，许多村民窃窃私语。
“天老爷，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好车，听说是来接陆知青的哩！”
“我就说陆知青那模样不是一般人，叶薇那妮子怎么舍得离婚呀？”
“不离婚能怎么办？现在不离，去了城里也得被人嗟磨死，叶薇除了张脸啥也没有，就陆知青这条件高低不得配个千金小姐。”
“你别碎嘴了，快看，村长他们出来了……”
走到车前，陆屿停住脚步，回身再看一眼这耗费了他两年青春的地方，随即毫无留恋地上了车。
车子远远驶出后，村民们围过来看着神色恍惚的村长。
“村长，你这是咋了？陆知青跟你说啥了？”
“跟我们说说呗，这陆知青到底啥身份呀？”
村长想起陆屿坚定的神色，又想到叶薇来找自己时心如死灰的表情，一跺脚：“现在的年轻人，一天闹呢！”
说完瞥一眼七嘴八舌的村民们，他越发闹心，抬手轰道：“什么身份是你们该管的吗？反正是咱一辈子高攀不上的，还不赶紧去干活，一天天的真是让你们吃多了……”
此时的红旗车后座上，陆屿正看着窗外闪过的熟悉景色出神。
副驾驶上，一个警卫员模样的人神色恭敬：“屿少，已经订好了今天晚上回去的车票，首都那边传来消息，孙家老爷子已经上门了，首长称病没见。”
陆屿神情漠然地颔首，然后又问道：“医院都去查了吗？有没有找到人？”
警卫员低头，一脸惭色：“首都的医院太多了，暂时还没查到，屿少您别急，已经加派人手了。”
陆屿眉头紧蹙，叶薇那样惹眼的容貌，又带着一个瘸腿的阿母，这么明显的特征，以陆家的势力不可能找不到。
她真的……去首都了吗？
陆屿脑海里又浮现叶薇托村长转达的那句——她希望这辈子，跟你永不相见！
他心脏一颤，倏地抽痛起来。
叶薇，你到底在哪里？
第13章
1989年十月，粤市。
华国的许多城市都已经入秋了，粤市却仍在炎炎夏日停驻不前。
云山机场航站楼出口，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在翘首以盼，一看就是在等待着什么大人物。
十几分钟后，一个被众人围绕，众星拱月的男人走出。
这男人剑眉星目，面庞如刀削斧凿般立体，虽神色淡漠但通身气势惊人。
门口等待的人群连忙迎上去，一名胖胖的中年男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开口就是一嘴不甚标准的普通话：“陆总欢迎欢迎，我是长茂集团的总经理刘峰，也是粤市商会会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已在粤海楼安排好宴席，就等着您的到来。”
陆屿微微颔首：“麻烦刘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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