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郡主将香囊扔给侍女,边走边吩咐道。
“好生收着,以后能有大用处。另外,给御史府送封拜帖,邀那位苏姑娘过府一叙。”
侍女应了声,然后大着胆子道:“郡主为何要和那个宋予烟过不去?”
嘉柔郡主瞥了她一眼,吓得侍女立马噤声。
“太子哥哥身边有我一个就够了,凡是敢肖想太子妃之位的,就都得死。”
姣好的容颜竟有一丝狰狞。
与此同时,宋予烟营帐中。
她终于恢复力气,从榻上坐了起来。
“云枝,让人送水过来,我要沐浴。”
一想起裴云曜碰过她,就恶心得不行。
很快,热水就动了进来。
云枝一边拿帕子给她擦身体,一边小声问:“姑娘,你真的就这么吃这下这口暗亏吗?”
方才她已经从宋予烟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怕之余,也十分气愤。
宋予烟浸在热水里,闻言手一顿。
“我无凭无据的,如何去指证当今太子。若是他乱说一通,我以后都不用做人了,还要连累父亲。”
云枝一想也是,只能愤愤不平地道:“难道他是太子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没人能治得了他吗?”
话音刚落,宋予烟心中一动。
前世太子应该是在两年后才被废。
那个时候她已经是燕王妃了。
她隐约听裴谨砚说起过太子被废是因为他在京外囤积兵马,被皇上怀疑心怀不轨,下旨清查东宫,搜出不少和藩王来往的信件。
想到这里,宋予烟红唇勾起。
裴云曜,你既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就别怪我反击了。
宋予烟勾勾手指示意云枝靠近,压低声音道。
“你帮我送一封密信去二皇子府,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二皇子是皇贵妃之子,也是那日在御花园中对裴谨砚污言秽语之人。
若他得知能有将太子拉下来的机会,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告诉裴皇。
但是密告兄弟,谋划储位,裴皇也决计容不得他。
一箭双雕,帮裴谨砚除去两个强劲的对手。
也算是还清了他的救命之恩吧。
云枝乖顺地应道:“是。”
……
翌日,春狩结束。
宋予烟终于回到了阮府,一进门就趴在床上呻吟道。
“真的好累啊,我下次真的再也不去了!”
云枝帮她揉着身子,“姑娘好好歇息吧。”
宋予烟含混地回答了两声,随即坠入梦乡。
一个月后。
云枝给宋予烟梳好发髻,又将之前绣了一半的帕子拿过来,“姑娘今日可不能躲了,必要绣完才行。”
宋予烟无奈地接了过来。
主仆俩正闲话着,突然听门房来报,说是一位姓苏的姑娘来访。
宋予烟连忙将绣帕放下,惊喜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苏卿怜就走了进来。
“不打扰姐姐吧?”
宋予烟示意云枝上茶点,“怎么会,我正无聊着呢。”
苏卿怜正好看到她身旁的绣帕,绿轴捂住嘴笑道:“没想到还有姐姐不擅长的事?”
听出她话中的打趣,宋予烟却想起那个转交给裴谨砚的香囊。
不由得有些愧疚。
裴谨砚误会是她送的,倒是辜负苏卿怜一片真心。
苏卿怜见她不语,忙道:“我开玩笑的,姐姐别生气。”
宋予烟回神,“妹妹绣工精致,不如教教我?”
“好呀。”
两人坐在一起说着话,倒也和乐。
“对了,姐姐还不知道吧?”苏卿怜突然说道。
宋予烟疑惑,“怎么了?”
苏卿怜一脸神秘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御史台参了太子殿下一本,说他私屯兵马,皇上龙颜震怒呢。”
第二十八章
宋予烟捏着针的手猛地顿住。
竟然这么快?
看来这位二皇子,对储君之位也是势在必得,才会如此按捺不住。
不知不觉地,思绪又转到了裴谨砚身上。
他现在想必也十分欣喜吧……
“姐姐、姐姐?”
宋予烟被苏卿怜的唤声打断思绪,笑着道:“朝廷之事不是我们闺阁女子应该参与的,这些话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免得惹火上身。”
苏卿怜乖顺地点头,“放心吧,我只和姐姐说。”
在阮府用完午膳后,苏卿怜才告辞离开。
她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女,也没有专用的车驾,只好自己走回去。
苏卿怜满腹思绪地走在朱雀大街上,眼前闪过三日前的事情。
三日前,向来眼高于顶的嘉柔郡主竟然邀她去了一趟郡主府。
言语之间多有离间,让她小心宋予烟。
可她向来被人看不起,只有宋予烟,虽然是太傅嫡女,却仍把她当妹妹看。
苏卿怜摸摸衣袖中的纸包。
那是嘉柔郡主交给她的,还说:“只要你把这个放进宋予烟的房中,我就去求皇上把你指婚给你心悦之人。”
鬼使神差地,她收下了纸包。
但今天在阮府,她看着含笑唤她妹妹的宋予烟,只觉得羞愧。
她不能那样对宋予烟。
苏卿怜正要将纸包拿出来,扔掉时,一骑骏马从旁掠过。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躲闪不及,被带倒在地。
脚腕处传来一阵彻骨的剧痛。
苏卿怜脸色发白,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皂靴,“你还好吗?”
苏卿怜猝然抬头,正好对上裴谨砚的眼神。
裴谨砚见她呆呆坐着不动,眉心微蹙,加重了语气,“能站起来吗?”
“我、我……”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裴谨砚蹲下身,看了一下苏卿怜高高肿起的脚腕。
随即招手让裴鹤过来,“扶这位姑娘上马车,送她去医馆。”
“是,殿下。”
苏卿怜晕晕乎乎的,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原本想着偶尔远远看裴谨砚一眼就好了,却没想到还有和他同乘的时候!
忍不住就悄悄打量身侧容颜冷峻的人。
不知不觉地,耳尖就悄悄红了。
裴谨砚完全忽视身侧隐隐约约的视线,掀起帘子看着外面。
直到传来一道细若蚊呐的声音:“殿下,您还记得我吗?一年前,我们见过面的。”
那次她被家里嫡出的姐姐欺负赶出家门,大雨时只能躲在大街上的屋檐下。
正冻得瑟瑟发抖时,路过的裴谨砚不知怎么就看到了她。
不仅给了她一把伞,还有一些热的吃食。
“早些回去吧。”
少年嗓音冷寂,她却觉得十分温暖。
从此,她的心就落在了裴谨砚的身上。
后来知道他是皇子,便将心意深埋在心底。
没想到今日竟还能离他如此近。
裴谨砚闻声放下帘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忘记了。”
苏卿怜垂头咬住唇,不让裴谨砚看到她的泪眼。
“我、我乱说的,殿下千万别放在心上。”
裴谨砚听出她语气里的哽咽,迟疑了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
却带出了另一块帕子。
苏卿怜的视线顺着移上去,旋即凝住了。
只见裴谨砚立马弯腰将帕子捡起来,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的灰尘,又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心口处。
那帕子颜色已经有点发黄,实在不像是皇子所用的东西。
而上面的刺绣,针脚时粗时密,花纹更是潦草。
却十分熟悉,因为她才刚刚见过。
那是宋予烟的绣工。
裴谨砚,竟贴身收着宋予烟的帕子?
第二十九章
苏卿怜听到自己的牙关在轻颤,“殿下,这帕子已经旧了,您怎么还留着呢?”
裴谨砚蹙眉看了她一眼,却还是答了。
“因为是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那日他将宋予烟的帕子取下来,好不容易才将上面的血迹洗干净。
然后贴身收着,偶尔拿出来看看。
因为是宋予烟绣的,是那个在意他是否因为他人恶言而生气的宋予烟绣的。
所以他也不在意帕子是否旧了,而是视若珍宝的带在身边。
但是宋予烟能给他的,也只有这方帕子了吧……
他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苏卿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苏卿怜指甲嵌入掌心,甚至连脚腕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宋予烟是裴谨砚很重要的人?
那她为什么要骗自己,说和裴谨砚不熟?
她知道自己对裴谨砚的心意,是否在暗中嘲笑她自作多情?
居然还能一脸无事地叫她“妹妹”?
苏卿怜咬紧唇,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裴谨砚敛起思绪,见苏卿怜似是在发着抖,以为她是疼的。
“医馆马上就到了,再忍忍。”
“多谢殿下。”
苏卿怜低声回应着,手却不由得伸入袖中,攥紧了那个纸包。
……
春末,阮府。
宋予烟手撑着下巴,看着庭院里开得正好的芍药昏昏欲睡。
头一点点地就要挨上榻时,云枝却猛地跑了过来。
满脸都是担忧。
宋予烟疑惑道:“怎么了?”
云枝挨着她坐下:“宫里来了人宣旨,说皇后娘娘举办酒宴,想邀你同去品尝。”
宋予烟瞬间清醒了过来。
春狩一事后,皇后担心事情败露,赐了很多奇珍来阮府。
但再也没召过她。
云枝眉宇间都是忧虑,“姑娘,我去回了宫人,就说你生病了,你可得离他们远远的,免得他们又来害你。”
宋予烟沉吟了片刻,“不,去取衣裳来,我这就进宫。”
云枝顿时急了:“姑娘,你疯了吗?”
宋予烟不言,心里却转着好几个念头。
皇后此举,只怕是因为太子最近岌岌可危,所以还是想来拉拢她吧。
“无事,他们不敢在皇宫里对我下手的。况且我若是不去,万一栽我个不尊皇后的罪名可怎么办?”
云枝没法子,只好嘟囔着去取衣衫了。
宋予烟坐上马车,也是心事重重。
皇宫内。
皇后看到宋予烟,好像之前完全没对她下过毒手一样,照样和蔼。
只是宋予烟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酒宴上,她几乎不怎么吃什么东西,就怕上次的事重来一次。
可奇怪的是,皇后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就真的是个极平常的酒宴。
直到酒宴结束,宋予烟才松了口气。
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皇后的宫殿。
宋予烟脚步匆匆,却在经过御花园时被拦住了。
她一脸警惕,沉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裴云曜倒没做什么,只是走近了一步。
宋予烟立马提高声音:“这里是皇宫,还请太子殿下慎行。”
谁知裴云曜却道:“姑娘兰心蕙质,本殿下心生爱慕。上次之事,只是本殿下思慕姑娘已久,一时昏头才做下的。”
宋予烟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堂堂储君,竟然如此颠倒是非?
蓦地,裴云曜又拿出一个上好的玉佩,双手递到她眼前。
“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成为本殿下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