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们的小姑娘开心，”他说，“等了漫长的一个晚上，已经有些无心工作，如果你方便的话，三哥想看看你。”
她突然心一跳，像是刚谈恋爱的小女孩，第一次接到心上人的电话。
“是要……视频吗？”她小声问，她和他还从来没有视频过。
“可以吗？”他问。
“好，”她点头，“那我先挂了。”
“好。”
电话挂断。
她点开微信，手指游移到他的头像上，她看着他头像上的一轮明月和梧桐，有些恍神。
只发了会呆，他的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
她慌忙用双手贴到头顶，往下捋了捋两边的头发，试图用这个动作压下内心的紧张。
怕他等急，她收拾好情绪，将手机抬高，点了接听键。
视频接通。
他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在腮边，笑着看她。
她一时紧张，手指按到了镜头翻转，她这边的屏幕一黑，镜头对准了花园外的夜景。
“嗯——今夜月色很美。”他眼里藏笑。
风也很温柔？
他什么时候学了这些小姑娘喜欢听的话。
秋桐窘迫，不敢接下一句话。
她想解释，可解释什么？见到他紧张吗？可两人都在一起半年多了……
她索性自暴自弃，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给他看阳台上的花草。
“是很美，有点像在露天咖啡厅。”她有些词不达意。
他笑吟吟看着她。
她拿着手机转了一圈，镜头刚好移到客厅时，发现了一道身影，随即两个人都愣住。
只见客厅里，莫娜穿着她的长裙睡衣，头上裹着一块毛巾，站在那里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秋桐冷吸一口气，慌忙转过身：“对不起！”
“深夜激情视频啊——”莫娜指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秋桐转过头着急解释。
视频那端的沈恂初想控制，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我先挂了。”她慌忙对他说。
“我等你。”他说。
等她？要做什么…… “已经很晚了，”她转过身，“那我去洗澡了。”
“快去吧，”莫娜催她，“我们睡哪里？”
“你先看看，我出来以后再说。”她也不知道该睡哪里。
“那我去客房看看，主卧嘛——就留着你和你的三哥睡~”莫娜打趣她，随即往右边的客房走去。
秋桐匆匆走进左边的主卧，找到了衣帽间，里面除了她以前常穿的一些裙子，还有一整排崭新的衣服，深色的，以及一些遮阳帽。
她讶异于他的细心，内心一暖，找到了自己的睡衣，抱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以后，她在最里间的客房里找到了莫娜。
见她正埋在书桌上，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在写着什么。
秋桐走过去一看，有些惊讶：“你在写明天的工作计划？”
“是啊——”莫娜咬着笔头，“我今天选了好几个我感觉不错的题材，总不能让黑无常看轻了我。”
“我看看。”秋桐紧挨着坐到她身边，去看她手机上的新闻选题。
两人坐在书桌前，讨论起了明天要上交给杨主编的计划。
……
良城。
一间酒店套房里。
陈小川打完电话，转头说道：“三哥，已经和对方约好了，明天早上九点他们过来接。”
“好。”沈恂初的手指在鼠标上轻微滑动，仔细看着电脑里律师发来的那份「收购意向书」。
陈小川犹豫了会，还是开口：“这个印刷厂因为出过事故，这几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财务那边进行了资产评估后，说是不建议我们收购这间厂。”
“我们当初创立「兰山」，也曾饱受非议，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沈恂初不甚在意，“你要知道‘留得青山在’这个道理。”
“三哥说的是。”陈小川点头，他和沈恂初这一路走来，也并非一直是顺风顺水。
在京城，人们都只道沈恂初是从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的富家少爷，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在八岁那年被带回沈家，曾被谣传是沈启山带回来的私生子。
成年后，他没有选择继承家里的产业，一来是不想与大哥之间产生罅隙，二来是想自己创业，为现在还能坚持拿起笔杆子在纸上书写的贫困学子铸围墙、造平台。
其实他对秋桐说的京城那边的公司出了问题，也不尽是谎言。
他离开京城这些年，总公司一直都是交给认识的亲戚朋友管理。
可没有他这个创办人稳定局势，那边就渐渐出了岔子，去年年末清算业务时，他们发现了很多财务上的漏洞和合作方案上的一些不可逆的严重问题。
所以这次处理完良城的问题，他们还要赶回京城整顿公司业务，丢了一个合作不可惜，但如果放任那些高层领导的不作为，财务报表一旦出错，将会动摇整个「兰山」的根基。
今天陈小川和他陪同着姜洛，到警局提供了证词，希望警方能重视这次的案件，并表示会积极配合警方寻找线索。
明天两人的行程，是到姜洛父亲的印刷厂谈收购事宜。
他打算将这家摇摇欲坠的印刷厂盘活，好为「秋语小学」的孩子们继续提供课本和图书。
“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总会有办法的。”这是沈恂初说的一句话。
而这些事，他都未曾和秋桐提过，他始终认为，不管她独立强大到什么程度，她始终是他眼里单纯的小姑娘。
他要为她守着一方净土，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仅此而已。
“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沈恂初关上了电脑，对陈小川说道。
“好，三哥你也早点休息。”陈小川离开，回到了隔壁房间。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十一点半。
她发来了微信消息：三哥，睡了吗？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她的电话。
文字没有温度，只有声音能感受到真实的情绪。
这是他一直不喜欢用微信聊天的原因。
“还没睡，我在等你。”
……
第56章 老子蜀道山
时间很快来到了一周后。
秋桐站在河道边，眉头紧蹙，脸上戴着的口罩，还是遮盖不住一阵阵刺鼻难闻的怪味扑面而来。
在不远处，小马正在拍摄着河道水面上一条深褐色的污水带，夹杂着一层白色泡沫的河水，径直向下游流去。
此时三条正在镜头前做着讲解：“在我的左手边就是一条内陆河，当初河水就是通过这个闸口直接排向了大海，在我正前方仅一河之隔的地方，就是临港产业化工园，就在我们调查的过程中，现场的工人告诉我们，前两天在搭围堰的时候，他们就挖断了一根这样的暗管……”
人类，你自恃伟大，却以自己的出现污染大地，还在身后留下脏臭的痕迹。
秋桐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右手微微握紧，想走回采访车去拿背包。
刚转过身，就看到对面走来了十几个大汉，各个脸上都面露不善。
她腾地一下子跑过去拽住三条的衣角：“师父，有人来了。”
三条和小马转头一看，脸色一变，急道：“上车！”
小马火速收起摄像机放到后备箱，三条拉着秋桐上了后排座。
对面的人看到他们的动作，一边用手指着他们，一边快速冲过来：“站到，别跑！”
“小马——快！”三条转过头喊道。
小马关上后备箱的门，在那群人冲过来的前几秒爬上了车，随即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司机肖师傅刚发动引擎，采访车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
车窗被外面的人不停地敲打着，那群人嘴里纷纷喊道：“把摄像机交出来！不然把你车砸了！”
秋桐脸色一白，抓着三条的衣袖：“怎么办……”
“没事，”三条镇定地安抚她，“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小马，打110。”
他话刚一落，小马的手机已经放到了耳边：“喂？我要报警，我南川电台记者，我们现在被化工厂的人围堵，地址是……”
“你他妈的还敢报警，我看是警察先到还是我的棍子先到，兄弟们，抄家伙去！”一个戴墨镜的大汉指着副驾驶的小马威胁道。
“妈的。”三条咒骂了一声。
肖师傅转过头来说：“敢这么猖狂，看来这化工厂的背景挺深啊，要不我开车溜过去？”
秋桐苦笑：“肖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嘿嘿，干咱们这一行的，这种事见多了。”肖师傅回道，随即拉着空挡狠踩了一脚油门。
采访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啸，将车外那些大汉吓了一跳，都纷纷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车子没有发动，一群人才反应过来是被吓唬了。
一个魁梧大汉当即拿着铁棍指着车内：“老子蜀道山，把储存卡交出来，不然我就把这车砸了！”
“来真的啊？”小马被吓了一跳，对着电话那边喊道，“救命啊警察叔叔。”
“一！”
三条一咬牙，转过身去拿后备箱的摄像机。
“二！”
“等会！”三条朝车外怒吼道。
“二点五！”
“……”
“三！”
大汉手中的棍子高高举起，在即将落下的一瞬间，车窗开了一个缝，一张储存卡被扔出了窗外。
大汉收回棍子，把地上的卡捡起来，抬手扔进了河里。
秋桐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那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铁棍嘭的一声敲在了车门上。
“把你们的记者证交出来。”对方显然是不准备放过他们。
秋桐刚刚落下的心又瞬间悬起。
“兄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三条沉着声音看着他们，“卡已经给你们了，我们也写不出什么东西了。”
“兄弟，我们也不想的，老板交代了，”那人的棍子往对面的化工厂指了指，“只要你们交出记者证，就不找你们麻烦，咱爽快点儿，都别浪费时间。”
“我要是不交呢？”三条没了耐心。
那人笑了笑，朝周围的人打了个眼色，都纷纷围坐在车的周围，看样子是准备打持久战了。
“师父，”秋桐犹豫道，“记者证可以交吗？”
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她是真有些担忧在警察来之前，就被这些人乱棍打伤。
“不能给，”三条靠坐在椅子上，“我们旁边就是一条河，证件给了他们肯定会被扔进河里，到时候被打死都没身份了。”
秋桐看了眼窗外空荡荡的河岸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警察赶到现场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每一分钟都无比煎熬。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车外的大汉抹了一把头上的短发，对旁边的兄弟们偏了偏头。
秋桐低头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没有留神，哐的一声巨响，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砸到了嗓子眼。
她转头一看，是那些人已经开始抄着棍子在砸车门。
大脑一瞬空白，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恐惧。
三条看到她惨白的脸和微颤的嘴唇，将身上的皮衣脱下，罩在了她头顶上，若是车窗真的砸碎，这也是唯一保护她的办法。
“没事。”他按着她的头，轻声安抚。
秋桐躬下身子，在一阵阵刺耳的敲打声中闭紧了双眼。
黑暗的视线中，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
三哥……
她捏紧了怀里的那只黑金钢笔。
耳边还有小马和司机与那些人争执不休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