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墨衍生辰这日，顾凌霜接到任务，命其秘密处死太子调去城外的暗卫，总计十人。
能成为摄政王的暗卫，功夫自然十分了得。顾凌霜拿着刀剑拼杀，直到入夜才终于彻底结束了战斗。
骑着快马，冒着风雪，她赶了一夜的路回到王府。
下马时上肩膀上的伤口裂开，将她背上银白色的披风染成一片鲜红。
可她全不在意，只护住怀中木盒，轻点脚尖，从屋檐翻过，轻轻落入谢墨衍的主屋。
“主子，凌霜前来复命！”
屋内烧着碳火，暖的好似阳春三月，谢墨衍身穿一席藏青色暗纹长袍，背对着她而站，声音低沉。
“都处理干净了？”
顾凌霜低头：“是，都处理干净了。”
谢墨衍这才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上仿佛覆盖着一层冷霜，让人生出许多寒意来。
“好，凌霜，你做得很好。”
虽是褒奖她的话，语气却仍旧是冷冷的，面上更是一丝笑意也无。
平日里谢墨衍虽然严厉，可每次在她结束任务后，总会多加赞扬，今日却格外的冷漠疏离。
她想到什么，赶紧从被雨雪打湿的外衣中掏出木盒，双手举起送到谢墨衍面前。
“主子，这是凌霜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那是柳木雕刻成的盒子，沾了鲜血已经有些变了颜色，盒子里是一枚上好灵玉雕刻而成的同心扣。
谢墨衍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并未接过木盒。
“凌霜，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她向来冷静，此刻却慌了神，沾染了血的眸子抬起，满是惶恐。
“主子是要赶凌霜走？”
谢墨衍沉眸许久后开口：“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顾凌霜怔住，猛然跪下，将头用力叩在地上：“王府是凌霜的家，主子若是要赶凌霜走，凌霜唯有一死！”
谢墨衍剑眉蹙起，语气喑哑带了些许薄怒：“你当真不肯走？”
她将那举起木盒的手收了回来，嘴唇咬得死死的。
“凌霜绝不离开主子！”
他叹了口气，将手放下：“罢了……”
十年前，顾凌霜才十五岁，无父无母的她流浪至王府，饥寒交迫下险些被流民侵犯，是谢墨衍将其救下。
之后她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赐她名字，教她认字，教她习武，教她杀人。
他是她这一生见过最高洁优秀的男子。
那时起，顾凌霜便立誓，此生都要陪伴在谢墨衍左右。
她成为了谢墨衍身边最合格的杀手，凡是交给她的任务，便从来没有失手过。
江湖上传言，摄政王有着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队伍，可这些杀手都敌不过顾凌霜一人。
谢墨衍说，顾凌霜是他磨得最好最快的一把刀。
他指向哪里，刀尖便刺向哪里。
可对于顾凌霜而言，他是她的主子，是她的老师，是她的恩人，更是她的，心上人。
从主屋出来时，外面下起了大雪，顾凌霜裹着被鲜血雨水打湿的披风，冻得嘴唇发紫。
这些年，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冷是什么感觉，痛又是什么感觉。
可方才在屋里，她亲耳听到谢墨衍说出不需要她的话时，心痛得好像快要裂开。
她将斗篷披上，赫然走进风雪里，侧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桃红色长袍的少女，撑着油纸伞，缓缓朝谢墨衍的主屋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风将少女的油纸伞吹得偏在一旁，少女娇嗔的蹬了一脚，与此同时，顾凌霜看清楚了少女的脸。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红润，灵气十足的眼睛像是天边最璀璨的星子，灿烂又耀眼。
顾凌霜看着眼前少女，清冷的脸上兀自浮现一抹苦笑，眼前人与她的模样，竟然有七八分的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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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到别院的房内，顾凌霜呆坐在窗前，脑海中不断浮现少女的身影。
君莫离将手中药箱放于桌上，看着她鲜血淋漓的伤口，忍不住蹙紧了眉。
“平日里方圆三里的动静都逃不过你的耳朵，今日我大摇大摆的进了屋你都没发现，看样子这次果真伤得厉害。”
屋内没有点灯，暗暗沉沉，君莫离说话间又多点了几盏灯，屋子里这才亮堂起来。
灯光下她被鲜血染红的裘衣愈发骇人，顾凌霜只是默不作声的揭开斗篷，将伤口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世间没有神医君莫离治不好的伤，所以每次出任务，为了达到目的，她都会不顾生死的豁出命去。
药粉落在伤口上时，像是千万只蚂蚁啃噬，顾凌霜咬着牙别过脸去，终于开了口。
“府上来了个女子，莫离你可知她的来历？”
君莫离上药的手微微一颤，停了片刻后才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这少女是骁勇将军府的独女顾紫雪，因将军常年征战在外，自小便被寄养在摄政王谢墨衍的府上。
十年前她突发顽疾，被谢墨衍亲自送去君莫离的药王谷治病，如今病愈方才回来。
说起顾紫雪，君莫离向来冷淡的脸上，也难得的浮现几抹笑意。
“那小丫头，最是古灵精怪，在主子府上时便十分讨喜，上到主子，下到府中下人奴仆，没有不喜欢她的，在我的药王谷，连那群整日只知钻研药罐子的师弟师妹们，也被她收服得妥妥帖帖。”
室内静谧，顾凌霜捶在身侧的手指被捏得发白。
君莫离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起顾紫雪来便滔滔不绝。
“这世间女子，也唯有她一人能让主子上心，当年她不慎落入水中险些丢了性命，我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愤怒，当下便杖毙了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下人，又命人填平了池塘这才罢休。”
“你与紫雪的确长得有八分相似，当年主子带你回城中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紫雪换了衣服来捉弄我，直到看清楚那双眼睛时，我才知晓你不是她。”
“凌霜，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放弃吧，不要去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人或是事。”
话到此处，他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原来她对谢墨衍的心思那么明显，连君莫离都能轻易的探知，聪明如谢墨衍，他如何不知。
苦涩蔓延，如今她才明白，这些年为何谢墨衍那么在意她这张脸。
紫雪，凌霜……
甚至连她的名字，竟然都是他因为钦慕顾紫雪而取！
她不过是替身而已，如今正主归来，难怪谢墨衍会忽然让她离开。
自从那日和谢墨衍复命后，顾凌霜再未见到过他。
身边的暗卫不断接到任务出城，可唯有她，像是被谢墨衍遗忘了一般，就丢在府中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倒是府中不时有关于顾紫雪的消息传来。
譬如昨日谢墨衍为了能让顾紫雪睡得安心，特意将府中最大最豪华的园子挪给了她用，又譬如向来不苟言笑的他，在看到顾紫雪一曲惊鸿舞后，当场为其弹琴伴奏，好不恩爱。
下人多半是想看顾凌霜的笑话，才传给她听，可她听着那些传言，却平静得好似个局外人。
她的手因为常年握剑，手中早就磨起了无数的茧子，她不会弹琴更不会跳舞，除了杀人她几乎一无所长。
一个是天生清冷，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手，一个是温软香玉，惹人怜爱的千金小姐，也难怪谢墨衍会喜欢顾紫雪。
顾凌霜觉得无趣，转身回房时，长廊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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