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如玉睁开眼时,才看见丫头满脸都是泪。
她伸手给沈芷衣揩了揩,道:“丫头哭什么,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不了小产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的。”
沈芷衣不住点头,道:“对,还会有下次的……还会有的……”
姚如玉笑笑,温柔道:“说来我还没来得及问问你,倘若往后你有了弟弟妹妹,你会介意吗?你是侯府嫡女,倘若介意……”
沈芷衣打断她,道:“我是侯府嫡女,我若有了弟弟妹妹,我也是侯府长姐。以后我定会待弟弟妹妹好。娘不要担心,要多为我们沈家开枝散叶才好,要多子多女才是福。”
姚如玉看了沈芷衣一会儿,眼眶有些湿润,眼角隐隐有泪迹,道:“能有丫头这样的女孩儿做女儿,是我姚如玉的福气。”
沈芷衣又哭又笑:“能有您这样的女子给我做娘,也是我有福气,更是爹有福气。您别说话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就在这里,陪着您……”
姚如玉很累,昏昏沉沉的。
沈芷衣紧抓着她的手,怕她说话费力气,更怕她深深睡去。片刻就会叫她一下,听到她答应自己了,才算放心。
她根本不敢揭开衾被去看,她害怕看见那殷红的血染透了床褥。前世她经历过一次,她深切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浑浑噩噩没等多久,大夫就匆匆忙忙地来了。
扶渠搀扶着沈芷衣往后退开,给大夫腾地方。
大夫坐下诊了片刻,表情很严肃,忙写了方子让人即刻去煎来给姚如玉服用,又让嬷嬷给她顺顺气、按压穴位等等。
大夫说好在血已经及时止住了。人没有性命之威,目前是失血过多很有些虚弱,只要好好将养,还会再养回来的。
这话大夫是当着姚如玉面说的。
还有些话大夫没说出口,沈芷衣送大夫出去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问道:“我母亲情况具体如何,还请大夫详细告知。”
大夫这才如实相告:“夫人小产了。我看她脉象,气血翻腾活燥,想必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活血大燥之物才造成这样的大出血。”
沈芷衣脑子里空空的。
依稀听大夫犹在道:“这样的出血小产伤及身体根本,近两年来最好不要再有孕,否则身体没养起来,还易有小产的危险。”
沈芷衣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屋去。
姚如玉正等着她,拉过她的手,轻声地问:“我小产了是不是?”
她自己身上的肉还在不在,自己多少总有一点预感的。
流了那么多血,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只是姚如玉心存一丝奢望,奢望孩子还在。
沈芷衣抱着姚如玉,一边簌簌掉泪,一边安慰道:“娘,以后还会有的。”
姚如玉痛极反而平静,良久道:“丫头,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爹。”
药煎来了,宝香和嬷嬷扶姚如玉起来喝药。
随后院中的丫鬟嬷嬷都忙碌起来,打热水给姚如玉换洗,收拾床褥,又去厨房拿温热的点心食物来。
一时里里外外丫鬟嬷嬷不够用,扶渠也积极地去帮忙。
沈芷衣不挡在前面碍事,也没她能做的。她不放心,只等着姚如玉情况稳定下来以后,若是想休息她便守着她好好休息,若是想说说话,她便陪她说说话。
这个时候威远侯在前院,前院里越热闹,便衬得这院子里越凄凉。来来往往做事的丫鬟嬷嬷们,无不偷偷抹眼泪。
沈芷衣知道,姚如玉身边最需要的人是她爹。可是姚如玉太有分寸了,有分寸到让人心疼。
沈芷衣想起大夫说的话,姚如玉可能是吃了什么活血大燥之物,而宝香之前也说每日厨房都会炖补血养气的东西。今早是吃了那羹汤以后才出事的。
那定是今早的羹汤有问题。
沈芷衣正想去叫宝香出来问一问,那碗羹汤可还有剩的,空碗在哪里,可以拿去检验一下,说不定能找到是什么原因。
沈芷衣可不信,姚如玉无缘无故会小产!定是有什么人做了手脚才害得她这样……
想到这一点,沈芷衣浑身血气都在翻腾,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要是让她逮着害她母亲的那人,定要她加倍偿还!
可这主院里的丫鬟嬷嬷人来人往,脚步声颇为嘈杂。沈芷衣又一心放在姚如玉那里,几乎忘了其他,她正要进屋去叫宝香询问时,刚抬脚走了两步,突然身后一阵利落的脚步声传来。
沈芷衣来不及细想,只感觉那脚步很快,却不是要进去姚如玉的房间里伺候,而是紧贴在了沈芷衣的背后。
幽凉的呼吸绵绵落在沈芷衣的后颈上。
沈芷衣心里一凛,当即飞快转身,手上刹那间已蓄好了力,直接朝身后之人招呼过去。
然而,对方似早料到了一般,沈芷衣的手还没碰到对方,就感觉自己后颈倏而一麻,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
她失去知觉前,隐隐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个身材结实的面生的婆子。
良辰吉时将至,院子外面闹哄哄的,一阵鞭炮声火辣辣地响起来,将院子里的动静遮掩得彻彻底底。
等姚如玉房里收拾妥当了,她情况也稳定了,扶渠转身去叫自家小姐时,发现屋里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扶渠问宝香:“我家小姐呢?你看见三小姐了吗?”
宝香摇头,道:“没有啊,三小姐会不会先回宴春苑了?”
“怎么可能,夫人情况不好,小姐不会轻易离开的。”扶渠肯定地说。
几个丫鬟嬷嬷把主院里都找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沈芷衣。
扶渠便跑出主院去找颜护卫。
自打沈芷衣带着扶渠来了主院后,颜护卫和一干护卫也不能只守着空空如也的宴春苑,但又不好直接进到主院来,便在通往主院外面的唯一的必经之道上守着。
这样也算是能保证沈芷衣的安全。
可哪知,扶渠却跑出来对他说,沈芷衣在主院里不见了。
颜护卫很是震惊,他们守在这路上,只要是有人出入,他们第一时间便会知道。人怎么会凭空从主院消失了?
第067章 我找个人
之前主院里的丫鬟嬷嬷来来回回去煎药送药、打热水、端食物时,都是从颜护卫眼皮子底下经过的。
颜护卫带着其他护卫不动声色地把她们看得清楚,若是沈芷衣被混在其中,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才是。
可现在经扶渠一说,颜护卫又有些不确定,莫不是之前人多眼杂的时候,疏忽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人。
等前院的鞭炮声放完了,前院的人便等着琬儿,在宫人的陪同下身着嫁衣出得闺房来。
而她先跨出侯府大门之前,那一抬抬的大红箱子,便由宫里的仪仗队负责抬出府,浩浩荡荡地走在前面。
楚氏哭哭啼啼地把琬儿送上了花轿,走在最前面的是沈放,沈放作为琬儿的长兄带着自己手下的士兵给琬儿开路,亲自送亲到京城。
当时场面颇为热闹壮观,宾客们纷纷聚集在府门前,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等盛大隆重的仪仗队走出巷子有一段距离了以后,聚集在门前的宾客们才兴致阑珊,渐渐散开了。
颜护卫急得满头大汗,终于顺利地从后面挤到沈峥嵘面前。
沈峥嵘折身一看见他,便拢起了眉,道:“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颜护卫脸色不对,沈峥嵘一问出话以后便神色阴沉了下来。
颜护卫低声道:“主子,三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沈峥嵘看他的眼神十分骇人。
颜护卫把事情经过说了一边。
原来沈芷衣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竟擅自出了宴春院,到了姚如玉那里去。
这个过程颜护卫一直把守在主院附近的必经之路上,没发现沈芷衣从那路上出入过。至今颜护卫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
沈峥嵘深吸一口气,面如鬼煞。
他召集所有府卫兵把全侯府上下都搜查一边。回头森冷地看着颜护卫,道:“我说过不论什么情况你们都得守好她。是谁准许你们放她出院子的?这个关头自乱阵脚,你亲自带人去主院里搜找过吗?活生生一个人,既然没从你眼皮子底下过,还会人间蒸发了不成?”
后面几句话听得颜护卫犹如醍醐灌顶,兜头发凉。
颜护卫确实没带人进主院搜过,一来是不方便,二来他对扶渠的话深信不疑。不光是扶渠说三小姐不见了,主院里的所有丫鬟嬷嬷都找过了,说不见了。
所以当时颜护卫根本没多想,带了人就去别的地方找。
殊不知如若三小姐那个时候依然还在主院的话,他这一乱,恰恰给了别人留了空隙,将三小姐顺利带走。
颜护卫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犯了个大错,屈膝跪在沈峥嵘面前,道:“属下该死。”
这时上下各处寻找的府卫都纷纷来报,并无发现三小姐的踪迹。
沈峥嵘低着眼,眼里寒光凌厉,对颜护卫道:“回头我再收拾你。”
说罢沈峥嵘大步朝外走去,唤来身边的亲信,随手将令牌丢给他,令道:“去东城给我调兵来。”
“是!”
既然沈芷衣已经不在侯府里,那定然是在琬儿的进宫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