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置业工厂的火被全部扑灭。
从火场里出来的二队队员,却各个脸色凝重。
沈书言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对着名单清点人数:“南阳救援一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伤亡,二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
“不是15人!”
沈漾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不明所以。
只有二队的人一个个攥紧着拳头,垂眸不语。
莫名的,沈书言拿着名单的手猛地收紧,有些不安:“什么叫……不是15人?”
沈漾没有回答。
他只是望着刚扑灭的火海,擦了下发红的眼角,沉声下令:“南阳搜救队全体成员,面向火海,立定敬礼!”
话落,所有人列成一排。
夕阳余晖下,每个人身上橙黄色的搜救服上泛起道道光辉。
抬手敬礼间,衣料窸窣的破空声那么整齐。
下一秒,在沈书言心慌的注视下,沈漾眼含热泪,哽咽着大声宣布:“南阳救援二队,出队16人,归队15人,队医桑露……光荣牺牲!”
第12章
工厂外四处飘散着浓烟。
南阳二队的消防员们都眺望着火场,眼眶通红。
沈书言难以置信的走到沈漾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沈漾别过视线,眼里的泪水倾泻而下。
他哽了又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无力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书言握着沈漾衣领的手不断收紧。
他脸色铁青,猛的将沈漾推倒在地,怒声呵斥:“对不起有什么用?!告诉我她在哪!”
队员们从没见沈书言发过这么大的火,面面相觑后快速上前将人拉住。
沈漾仰面躺在地上,用手肘遮住脸,小声呜咽。
二队的队员抽抽噎噎的给他指了个地方:“我们是在车间里分开的……”
闻言,沈书言挣脱队友的桎梏,恨恨看了眼地上的人后,朝着他指的地方走去。
就算是死了,没见到尸体之前,沈书言什么都不信。
他弯下腰,一块一块挪开废墟上的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转眼就走到了天际。
夕阳把云映照成火红色,安宁又平和。
沈书言还在一块接着一块的搬,手上的茧都被磨破。
细小的石头嵌入肉里,掌心鲜血淋漓。4
蓝染走到沈书言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休息会再找吧。”
男人挥开她,不管不顾的翻找。
上好了药的队员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一群人埋头苦找。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突然有人悲戚的高声喊道:“我……我找到了……”
沈书言的背瞬间僵住,好半天,他才直起腰来。
队员见男人迟迟没有动作,踌躇的将手里亮橙色的碎片提给他:“纪队,节哀。”
沈书言眼里的光在看见破碎的防火护那一刻瞬间消散。
他脑子里嗡嗡的响,全身的骨骼都绵延出疼痛,刺激的喉咙深处往上翻腾出浓烈血腥味。
沈书言走过去,就看到满是鲜血的手露在外面。
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熟悉的戒指——赫然是他和桑露的婚戒。
这一刻,沈书言竟然不敢再看,捡起那枚被烧得发黑的戒指,步履阑珊的朝着人群外走去。
其实他早就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就无比坚硬。
可当得知桑露的死讯时,沈书言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痛。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属于桑露的东西早已被搬走。
房间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散发着冷气。
沈书言迟钝的思索了一翻,突然拿出自己的皮甲,那里的照片已经换成了桑露。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沈书言看向屏幕,是涂母的电话。
他犹豫了片刻,颤抖着指尖按下接听键。
“小纪啊,我想问问妍妍在不在你那儿,我给她打电话,好久没人接。”
涂母年迈的声音传来。
沈书言握紧手机的指尖顿时发白,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出事实。
电话里寂静下来。
涂母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书言眉头紧皱,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涂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捂住胸前,再次问道:“妍妍还活着吗?”
“对不起,妈。”除了道歉,沈书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这样的道歉是那么苍白无力。
涂母面色惨白,胸腔和胸骨传来巨大的压迫性疼痛。
“你在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她的耳朵紧紧贴在手机上,不断欺骗自己有可能是听错了。
沈书言死死盯着皮夹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妈,妍妍牺牲了。”
第13章
房间内一片死寂。
涂母宛如晴天霹雳,胃里不停翻滚,心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怎么会呢?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红着眼,嘴唇微颤:“为ᴶˢᴳᴮᴮ什么?”
沈书言舒了口气,原本沉稳的声音无比暗哑:“火势太大了,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没能走出来。”
涂母绝望的按住心口,哽咽着喃喃:“这样啊。”
沈书言仰起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住眼眶。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电话却被挂断。
……
沈书言坐到深夜月上枝头时,才起身洗漱。
他缓慢的躺倒床上,睡在平时桑露睡的那边。
熟悉的气味瞬间激起了脑子的回忆。
当时两人去买床的时候,桑露拉着他,非要在床上躺一躺。
他皱着眉看她,桑露笑着说:“不躺躺,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书言被她说的没办法,索性陪着她躺下。
两人躺在床上,桑露握住他的手:“长期训练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床一定要选好。”
“嗯,看你喜欢。”2
沈书言说着,闭上眼仔细感受。
她们就这样在店里睡了过去,店员也没来催过,反而关上灯让他们休息。
桑露一觉睡醒过来,当即就决定就是这个了。
她笑着结账,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
没一件沈书言都有参与,但他并没有做什么,每次都是静静的在边上看着。
到了决定的时候,只需要说:“好”或者“不好”。
可他的沉默寡言从没让桑露的热情退却。
家里的所有事情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
沈书言想着,侧身埋进枕头里。
他的思绪四处飞散,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际泛白时,沈书言起身去接了涂母。
按照惯例,牺牲的消防员要举行送别仪式。
涂母要去消防队里,拿回桑露的骨灰。
沈书言站在门口,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
此时,门从里面打开,
涂母身形佝偻的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桶保温盒。
两人相顾无言。
沈书言往日那些安慰家属的话就卡在嘴边,咽不下也说不出。
他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扶着涂母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