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许久,倒是许稚意开口说:“你回去吧,明早还要来训练。”
却是对着贺冉说的。
少年蹲了下来,心里不愿意,面上温和:“那我送你回去。”
张德林离他们只有几米远,二人温言细语顺着风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拿脚尖碾着地上的烟头,把它当做少年的脑袋。
接着,张德林站起身走到了二人跟前。
他对着许稚意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许稚意没看他,继而对贺冉说:“算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贺冉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张德林,说:“我送你吧。”
张德林受不了了,他听着少年温软的声音,只觉得难受。
像个争宠的面首,在许稚意面前卖乖讨喜。
他转而走到轮椅后,推着许稚意掉了个头,对贺冉说:“早点回家睡觉,别耽误长身体。”
年龄目前是贺冉的死穴,脸上是恼羞成怒的红。
许稚意终于有了情绪,抓着张德林的手质问:“你在闹什么?”
张德林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步跨到了许稚意面前,蹲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姿势,以往都是站着。
只要许稚意一低头,就能将她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看不懂许稚意,两人也渐渐的没了交流。
如今蹲下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她,竟有些奇异的感觉。
干脆的短发包裹着许稚意的整张脸,瘦得尖尖的小巴探了出来。
脸色在黑夜里看不清明,只有那双眼睛看得真切,隐约染上了一层水雾。
张德林看着那迷蒙湿润的眼睫,心里一颤。
那边贺冉已经平复下了心情,几步追上就要抢回轮椅的控制权。
张德林陡然起身,一把摁住了贺冉握着把手的手臂。
“回去。”语气命令,“有些私事,我们需要单独聊。”
男人嗓音低沉下来,在夜里有着别样的压迫感。
贺冉不自觉握紧了手,到底是年纪轻,对视不过几秒便错开了眼。
“稚意……”他刚一开口,就被张德林不耐的打断:“摘星的队纪这么散乱吗?教练的话需要重复三遍?”
贺冉后槽牙都咬紧了,他冷冷的看着张德林,眼里是凌厉的光。
看得出张德林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许稚意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嗓音:“贺冉,回去。”
少年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频频回头,生怕张德林把许稚意给吃了。
但是张德林没有在意,他重新蹲下身。
好不容易只剩两个人,脑子里明明过了无数个问题,涌出无数句话。
可迟迟都没有开口。
良久,他轻声问:“我陪你走走?”
张德林记得的,许稚意说过她不喜欢哭。
在孤儿院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一旦流出来,反而会被欺负得更惨。
所以许稚意鲜少会哭,这么久了,也只有在第一次夺冠时见她流过泪。
许稚意没有说话,不同意也没拒绝。
于是张德林便推着她沿着花坛慢吞吞的走着。
菊花的清香幽幽的散发着,融进空气里,渗入鼻腔。
许稚意在这片静谧中缓过了情绪,眼眶里那一点点的湿气也消散。
刚刚的激动来源于张德林纠缠不休的死缠烂打,让她彻底从回忆里的那个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割裂开来的痛苦,。
凌晨两点,路上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
沿着花坛走了一圈,脚步声渐渐的停了下来。
许稚意先开口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请回吧。”
近乎冷漠的语气让张德林摸不着头脑,他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想通,为什么许稚意执意要和他分开。
张德林将轮椅的驻车刹车放了下来,走到许稚意身前蹲下。
“有,我有事问你。”
薄薄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冰一样的坚毅。
他沉声问:“你为什么要离婚?”
许稚意凝望着他,半晌反问:“你爱过我吗?”
他们结婚了四年,离婚了两年,现在才来问这个源头性的问题。
张德林答不上来,避重就轻:“我愿意养你一辈子。”
许稚意笑了,嘴角噙着讥讽,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讽刺张德林。
“你连爱我都说不出口,我们又为什么要生活在一起?”
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甚至音量都不曾上扬一分。
“我没了工作,没了双腿,回去继续看着你和苏音卿卿我我吗?张德林,你要我落魄恶心到什么程度?”
在这寂静的广场上,带着回响的话语字字砸在了张德林的心上。
他表情瞬时凝固,如鲠在喉。
愣了半晌后,张德林才讷讷地说:“我跟苏音,那些都是误会。”
等了许久,却是等来一个并不重要的解释。
许稚意垂下了目光:“不重要了。”
她与他之间,在两年前,一切的维系都断在了那道伤疤里。
捂上手腕,那些疼痛后知后觉的涌进了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