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言!”
孟云凯疾呼一声,立刻给顾祁言做紧急止血,又掏出手机打了弋㦊120。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渐渐阴沉的天空。
看着顾祁言被推进手术室,孟云凯紧皱着眉浅浅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顾祁言居然依誮会自杀。
他以为他会明白裴诗安的牺牲是为了什么,以为他会带着她的遗憾继续做好一个医生。
但是顾祁言却比他想象中的要懦弱。
没有裴诗安的顾祁言,好像真的活不下去了……
此刻,抢救室内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的顾祁言再次陷入每天深困住他的梦魇中。
一片黑暗中,他又看到了裴诗安。
她穿着白大褂,一头黑长发挽在脑后,白净的脸上弋㦊是浅浅的笑容。
“甜甜。”
顾祁言红着眼用力地抱着她,温暖的躯体比那冷硬的木盒真实百倍。
裴诗安轻轻环住他,声音就像盛夏中的凉风:“少御,回去吧。”
“不!”
顾祁言又搂紧了几分,倔强地不肯松手:“甜甜,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是我……是我的错,我娶你不是为了躲避催婚……”
他像一个孩子恳求着,又像个犯错的人在忏悔自己的罪过。
裴诗安推开他,带着薄茧的双手捧住顾祁言的脸,含泪笑着:“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是少御,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成为医生的初衷,你一定要要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甜甜……”
顾祁言紧皱的眸子颤抖着,看着眼前的裴诗安渐渐远去,一种剔骨的痛苦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炸开来。
他目眦欲裂地嘶吼着,却再也看不到那张脸……
病房中。
孟云凯刚走进来,便听见昏迷中的顾祁言嘴里叫着“甜甜”。
他皱了皱眉,也只是叹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后怕。
如果再晚几分钟,顾祁言就已经救不回了。
但想到床头柜上那张遗体自愿捐赠书,孟云凯心里更是燃起了一丝怒火。
“甜甜!”
顾祁言痛呼一声,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
孟云凯走了过来,沉声道:“不要乱动,你伤口才缝合好。”
闻言,顾祁言急促的呼吸微微一窒,他转过头,看着有些眼熟的孟云凯,眼眸一暗。
他不顾伤口,猛地坐起身攥住孟云凯的衣领:“为什么多管闲事!”
还差一点,明明还差一点就可以和裴诗安走,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见状,孟云凯抛开了平日的温和,一把推开虚弱的顾祁言,怒斥:“亏你还是个医生,自杀再将遗体捐献,你这是尊重自己和生命吗?”
顾祁言瘫坐回病床,心如死灰的目光呆呆地落在洁白的被子上。
那满是青渣的下颚颤了颤,滴滴热泪从那双通红的眼中流出。
他痴傻般笑了笑,却又紧咬着牙呜咽着,俨然快要失去了理智。
“我想她。”
顾祁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三个字清晰地说出来。
每一个字都好像饱含了他所有没来得及告诉裴诗安的感情。
孟云凯眸色一怔,眼前的顾祁言恍然让他想起三年前的自己。
他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孩穿着婚纱嫁给了别的男人。
在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哭的像个孩子。
在被酒精刺激的胡言乱语中,他也含泪大喊“我想她”。
孟云凯转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后看向顾祁言:“我想能让裴诗安决定留下来,不只是因为她放不下那里的病人,或许和你也有点关系吧。”
他还记得那天他看见顾祁言和叶知薇两人站在坡上,遥遥望着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
在得知他和裴诗安是夫妻后心底更是替裴诗安不值。
甚至对顾祁言的不珍惜感到生气。
然而裴诗安已经走了,顾祁言因为她的离去选择自杀,孟云凯心底只剩下了遗憾。
他和他爱的人分开了,但他还能亲眼看见她过得幸福。
但顾祁言和裴诗安不同,他们甚至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孟云凯眨了眨酸涩的眼,从口袋里拿出两本巴掌大的册子递给顾祁言。
顾祁言木木地转过头。
两本册子大小一样,但是一本比较新,另一本却很陈旧,皱褶处都已经变白,像是被人翻阅过很多遍。
“这是她的。”孟云凯解释道,“她说如果她回不来了,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闻言,顾祁言眼眸一震。
他立刻伸手接了过来,翻开了那陈旧的一册,里面是陌生的字迹,很多地方墨水都被晕开了。
首页左上角,写着“阮成骁”三个字。
顾祁言愣了愣。
是裴诗安的爸爸!
里面记录着阮父在做无国界医生时的点点滴滴。
而另一本新的册子是裴诗安的,那片娟秀熟悉的字迹就像炭火烧红了顾祁言的眼。
第一页就写着她做医生的初衷,不只是为了救死扶伤,她还想像阮父那样大仁大义的无国界医生。
而后便是在A国援助的每一件事,每一次感慨。
在最后一页,她画了一面国旗,下面的字迹已经不如前面工整。
——若我还能回到故土,必走遍山川,将“生”的希望带到祖国每一个角落。——
在边角处有一滴眼泪落下的痕迹。
顾祁言看着,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裴诗安是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中写下这段话的。
但他可以感受到裴诗安想活下去,她不只是想活下去,她还想让其他人活下去。
她很努力的求生,只希望能健康的回到家,去救助更多被困在疾病伤痛中的人……
孟云凯看着顾祁言将册子贴在胸口无声地哭着。
他也忍不住哽咽道:“她在那样绝境里也没想过要放弃,而你呢?你捐献遗体,可你全身的器官能救活千千万万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吗?”
孟云凯的话就像一颗响雷在顾祁言脑子里炸开。
这样的奉献从来都不是医护人员想要的。
他们是时时刻刻与天争命的人,是从不向死亡妥协的战士!
“对不起……”
顾祁言嘶声低喃了一句,颤抖的双手小心地护着怀中的册子。
这像是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悔,又像是在向裴诗安的亡魂道歉。
孟云凯低头松了口,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好活下去吧,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闻言,顾祁言心底淌过一丝暖意,好像裴诗安就在她耳边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也像是在梦中那样,她说要替她好好活下去。
顾祁言抬起头,一字字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