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父要出口的“让我去死”噎在喉咙口。
他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我是时文的亲爸，我都释怀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难道真要一家都跟着把命赔了才甘心吗？”
时斐听着心凉。
她听人说过，一个人没有了呼吸，下了葬，都不算死亡。真正的死亡，是这个世上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在被抹杀，这样的抹杀，从遗忘开始。
连最亲近的父母都开始要忘记他了。
她要怎样释怀？
那些人都还好好活着，只有他，不明不白。
她不！
时父看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一时呼吸急促。
时斐赶紧按了呼叫铃，叫了医生。
张倩和护士急匆匆赶来，病房里一阵忙乱，时斐站在人群后面，心慌意乱。
好在没一会，就恢复平静，时父喘匀了气，就迫不及待地指着时斐，“滚！出去！我就当没养过你，以后你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时斐几乎不会动。
张倩把她带到门口，安慰她：“很多重病的人到了最后，会脾气暴躁。不可理喻。说到底就是怕自己死了，你们接受不了。你懂我意思吧？”
时斐回过神，“我知道，谢谢。”
张倩道：“这几天你先不要来了，虽然急症重症可以优先排期，但是九死一生。心态和情绪稳定很重要，能顺着就顺着，不要刺激他。”
“他知道自己排期延后，多少有点儿情绪，不要往心里去。”
张倩话音刚落，就听见“砰！”一声。
两人偏头看过去，就见时母呆呆楞楞地看着她们，脚边是一盒摔碎的保温饭盒。
里头装的汤，还冒着热气，尽数都泼在她的脚上。
时斐脸色一变，“妈！”
她朝着时母跑去，想去看看她的脚。
时母忽然伸手狠狠推开她，眼神里都是怨恨，嘶声力竭道：“你别过来！”
时斐一愣。
时母颤声问：“你告诉你爸排期没了？”
时斐想说什么。
时母反手一巴掌。
时斐腰上疼，本来就是勉强站着，这一下哪怕时母没用多大力气，她却险些站不稳，得亏张倩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张倩有点看不下去，“时妈妈，你误会……”
“张医生。”时斐转过脸，拉住了张倩的手腕，声音淡淡的，“没事。”
张倩顿住话头，没再说了。
时母看着她脸上的掌印，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很快就被怨恨替代。
她开口，“你去找王医生了吗？实在不行，你去跟凌云说一声，这件事就能解决了，为什么你要告诉你爸？你是不是想让他死！”
“你哥没了，我只有你爸了！时斐，你是不是想让他们都死了你才甘心！”
时母说着，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转瞬就糊了一脸，锤着心口蹲在地上，痛不欲生，“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丧门星！你克死了阿文，现在又克你爸。下一个就是我对不对？你干脆点，让我们一家都去死好不好，何苦留下我一个！”
时斐想去扶她，被她推了一下，这次硬挺着撑住了，硬把人拉起来，冷声道：“看看脚伤，不然我亲自照顾我爸，离得近更克他。”
时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顺手把她推开，“你走吧。”
她独自一瘸一拐地往病房走。
时斐看了一会才跟张倩道：“麻烦张医生，叫人帮我妈处理一下脚上的烫伤，费用我另外转您。”
张倩摇摇头，“不用，走你父亲的费用里一起就行。你这……”
她指了指她的脸。
时斐笑了一下，“没事儿，她平时有事儿不爱说，让她发泄一下。”
情绪总要有缺口。
发泄总比憋着好。
“其他的我会努力争取，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经常过来，辛苦您了！”时斐对着张倩鞠了个躬，就走了。
张倩一时五味杂陈，转过身叫了人给时母处理烫伤，自己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时斐没回病房，径直出了医院，随手拉开了一辆出租车车门坐进去。
司机问：“去哪儿啊？”
时斐想了想，“翠山别苑吧。”
好像，也没有能去的地方了。
时斐苦笑一声，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太疼了，她有点想哭，又觉得没必要。
时母大多数时候，都很好很好。
可说她说丧门星这个事儿不是第一次。
因为时文出事那天，是她的生日。
别说时母，她自己都想过，假如那天她不过生日，时文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车很快就到了翠山别院。
时斐进门，径直去了厨房，冰箱的冷冻层里整整齐齐的放着时母上次来的时候包的荠菜饺子。
她只拿了一小袋出来准备下。
别墅门忽然滴滴响了两声。
时斐抬眼，就见身材颀长的男人提步走进来，似乎是没料到这个点家里还有人，步伐一顿。
两人四目相对。
时斐只一秒就从容转开视线，问：“煮饺子，吃吗？”
战凌云也只愣了一秒，开口道：“嗯。”
时斐又折回冰箱跟前，拿了个大袋的。
煮好的饺子，装了一大一小两盘，时斐把大盘推到战凌云面前，往小盘得饺子里倒了一碟醋，一大勺的辣椒。
也不管战凌云，埋头开始吃。
浓重的酸辣味在口腔蔓延，她其实不太尝得到荠菜饺子的味道，只觉得胃里滚热，额头浮起一层细腻的汗。
一抬眼，就见战凌云一口没动，只是皱眉看着她的脸。
时斐也没有遮，吞下嘴里的饺子，才说：“吃一口吧，然后告诉我好不好吃，我好跟我妈交差。”
这是时母专门给战凌云包的饺子。
也是她下次跟时母说话的理由。
第50章 一般
战凌云睨了她一眼，才低头开始吃。
时斐一直等他吃完盘子里全部的饺子，才开口：“味道怎么样？”
“一般。”战凌云道。
时斐牵唇微笑。
时母的厨艺确实不咋地，战凌云也不是会违心去夸赞别人的人。
她拿出手机对着空盘子拍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角落，是战凌云搭在桌子上的手臂，黑色的衬衫卷起来，露出肌理分明的腕骨。
拍完，她收起手机，静静地道：“上次你说办手续的事，你什么明天有时间吗？”
战凌云点头，“可以。”
时斐起身，“那明天见。今晚可能要在这寄宿一晚，如果需要交租的话……”她挑眉看向战凌云衬衫半敞的领口，几秒后才道：“分手炮我也能接受。”
战凌云被她看的烦躁，冷声道：“没兴趣。”
时斐也没兴趣，听见他拒绝也没多失望，收了碗盘去洗。
再出来的时候战凌云已经走了，餐桌上多了一个冰袋，是战凌云留下的。
时斐也没客气，拿着冰袋上楼，敷着脸洗了个澡，裹着被子沉沉睡了一觉。
胃里灼热滚烫，有点疼，她睡的不太安稳。
模模糊糊的，隐约听见有人喊她吃药，又好像有人在揉她的腰。
她不知道自己吃了没，总之后来胃没那么疼了，沉沉睡过去。
隔天一早，她被电话吵醒，迷瞪着眼睛伸手去摸手机，抻到了后腰，接起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对面传来裴娇娇惊讶的声音，“你这是在谁的床上？”
时斐把脸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没好气，“我在白泽的床上！“
裴娇娇：“！！！”
裴娇娇说正事儿，“哎？你不是休了年假吗？陪我出去一趟呗？”
时斐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想去。”
裴娇娇哼哼唧唧，“去嘛去嘛。老程给我弄了个相亲对象，上头给我俩定了天海度假山庄七日游。我不能对不起我老公！”
时斐脑门上黑线直跳，“所以你选择让我对不起我老公？”
裴娇娇脱口道：“你那算哪门子的老公！就是个公的吧？”
还是个随地发情的公的。
“正好带你重换一个，离婚后无缝衔接。完美！”
“你是不是活腻了。”时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呵，都离婚了，他还手伸那么长！怎么不多管管自己，昨天还在微博上看见人爆他跟一群女人的料，怎么没累死他个狗@的。”程娇娇义愤填膺。
时斐：“……”
“说归说，不要伤及无辜。”
她抱着电话，挺着硬挺的腰翻了个身，惊奇地发现腰似乎没有那么疼，想到昨晚的梦，她一个 激灵，坐起来看了一眼四周。
风平浪静，室内只有她昨晚临睡前点的香薰，没有其他人进来的痕迹。
别墅里只有她和战凌云，总不能是他大半夜的来给她喂药按摩。
这几天弄的，臆想症都出来了。
时斐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同裴娇娇道：“我真的去不了。不行你问问江开回来了没，找他镇场，别说男人，公狗都碰不着你。”
她今天要跟战凌云办离婚手续呢。
裴娇娇：”你还不知道吗？我爸已经准备好让招江开做女婿了，我这阵子连电话都不跟跟他打，就怕被捶实了。我都怀疑这相亲对象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吃准了我不是找你就是找江开搭伴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两人打着电话的功夫，江开发了两条信息过来，“赵一平去了滨城，在城东的天海度假山庄里住着，准备参加今晚的慈善晚会。”
